“开源?”张氏放下手中的账簿,认真地看向孙女,“此话怎讲?家里并不缺银子呀?我们又没什么大的花销。”
赵琇苦笑,祖母觉得没什么大的花销,大概是相对于从前建南侯府的规格来说的,可她没有经历过侯府富贵风光的日子,对自家这种门第日常支出的正常水平并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她只是单纯觉得,家中每个月要花的钱很多,可进账却只有那几个来源,要是不想想其他的开源渠道,难保不会有哪一天就坐吃山空了。
二房无论有没有拿回小长房分出去的产业,手头上有的也就是几千亩地,种棉花和种粮食的都有,另外还有一些店铺可以放出去收租子,再有,也就是被皇帝收回官中,但每年都会将入息送过来的那些田庄了。每年都有上万两银子的收入,家里人口少,日常支出并不多,但祖母张氏爱做善事,爱礼佛,每逢年节施舍佛寺庵堂、资助贫穷族人街坊的钱加起来,也有几千两了。今年奉贤遭了灾,族人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赵琇管家时,就舍出去不少银子,张氏回来后又舍了一笔。本来今年田地里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半,还花了这么多出去,细细一算,今年账上也就是持平之余稍微小赚了一点罢了。
虽然二房还有不少积蓄,但经过今年的涝灾后,赵琇深深觉得靠天吃饭的风险真的很大,万一接下来几年再来几回天灾。田地里又是颗粒无收,那全家人岂不是只能吃老本了?一年两年还好,家里的银子撑得住,三五年呢?十年八年呢?记得刚回奉贤的第二年,棉粮欠收,外头闹起饥荒,百姓都卖儿卖女了,到了年底又闹起了gān旱。很长时间都无雨。还有去年,奉贤气温大降,据老人们说,是生平所经历最冷的一年,每一条河连河底都冻住了。今年上海有雨灾,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多地大旱,明年谁知会轮到哪里?
赵琇劝说祖母:“京中和山东都闹旱灾,今年奉贤又有涝情,明年还不知会如何。若只靠地里的出产,就怕会坐吃山空。祖母就当是添几处产业,日后多一点收入。家里也能安稳些。哥哥明年要科考。将来考中了,正式步入仕途,无论是回京还是外放,总要花银子打点的。您不是常说,咱们家虽有祖父生前余荫,但人走茶凉。许多人都渐渐不买账了吗?靠着祖父的面子,没法为哥哥铺好路,那咱们就得多备些银子,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啊。以前总说有机会袭爵,用不着操心这些。如今祖母和哥哥都把爵位抛开了,有些事就免不了要多想一想了。”
张氏听得肃然。想了想,叹了口气,爱怜地摸着赵琇的小脸说:“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想得这样周到,原是祖母疏忽了。”
赵琇笑道:“不是祖母疏忽,是从前根本就没想到哥哥还要靠考科举才能做官,想做官还要花钱打点。如今形势不一样了嘛。孙女因为管了几个月的家,平日里看账算账,才会起了这样的念头。其实祖母迟早会想到的,如今不过是孙女占了个先。”
张氏叹道:“不怕你笑话,祖母还真没想到这些。家里的钱尽够使了,即便田地失收,还有御赐田庄上送来的东西呢。不过皇上如今对咱们家大不如前,谁也不知道那些赐银什么时候就不再送来的,确实需要未雨绸缪。”
既要商议正事,张氏就把卢妈给召来了。至于赵玮?他还在学堂上课呢,他只要专心致志备考就好了,家里这点俗务,用不着他操心。
卢昌秀如今伤势好转,已经可以在chuáng上坐起身来吃饭说话了,只是右手还在发麻,没什么力气,下chuáng走路,腿脚也不大利索。卢昌秀这样就算是废了。他又是生气,又是沮丧,若不是小儿子小满进了赵玮外书房当差,改了外大名叫“明章”,跟着赵玮开始正式念书了,给了他一点希望,他也许就不会老实下来。如今他天天盼着的,就是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族亲早日接到他的信,迁到奉贤来,他好将小儿子过继出去。
卢妈对于丈夫的痴心妄想又生气又好笑,也懒得理会了。她另寻了个婆子每日过去照应一下行动不便的丈夫和养伤在chuáng的大儿子,把小儿子和女儿都赶回内院当差,自己则每日做些辅佐新管家的工作,比从前轻闲些,权柄也少了很多。不过张氏对她的信任不便,有什么要紧大事,总是要将她叫去的。
卢妈来了以后,听完赵琇的话,对此也很赞成:“且不管将来会不会有天灾,家里多几处进账,手头宽松些,想要做什么事,添置什么东西,都不必考虑太多。老太太和姑娘想要再接济几家族人,也不必次次都要问过账房,才能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