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起来,事情确实不对头。端午天已经很热了,依照往年规矩,该备下的冰块理应早已入库,只是今年府中冰库是牛氏分理,她说没有,张氏顶多是疑心她初理家务不熟悉旧例,又或是故意与继婆婆对着gān,但京中又不是没有卖冰的地方,家里没有库存,难道不能现买去?几块冰能值多少银子?对建南侯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会找不到冰块保存郡公爷的尸首,以至于皇帝还未派人来吊唁,赵炯夫妻就先把亡父的棺材给钉死了?
张氏越想越觉得可怕,这跟赵炯意图杀死她和赵焯一家不同,她是继母,赵焯与赵炯是同父异母的嫡出兄弟,当中还有爵位继承的利益之争,赵炯杀他们,可以是利欲熏心,可以是断绝后患,但郡公爷是赵炯亲生父亲,从来都对赵炯宠爱有加,不顾元配反对把赵炯记在她名下,算作嫡出,请封了世子,继室生下嫡子后,他也从没想过剥夺长子的世子之位,这样一心为赵炯着想的慈父,赵炯根本没有害他的理由。
张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朝义,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恨他恶毒,可是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没凭没据的,怎能轻易说出口?那样即便我们原来有理,也要被人当成是无理的了。”
张朝义也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但他就是觉得非常可疑:“并非我多心,赵炯未必就不曾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姐姐日后回了京城,千万要寻那日在家中当值的下人问个清楚,也许赵炯有什么事触怒了姐夫呢?他也许不是有意的,可他那副蠢样子,或许做了什么蠢事把姐夫气坏了,害得姐夫旧病复发,也未可知。他们请来的那个刘太医,不是一向跟他们那房人jiāo好么?前年我到京中探望姐姐姐夫,十天里倒能见到刘太医跑家里给小长房的人诊上三四次平安脉。兴许姐夫尸首上留下了什么痕迹,是他帮着掩饰了,否则,那赵炯何至于连姐夫的最后一面都没让姐姐瞧见,便把棺材钉死了呢?”
张氏皱紧了眉头,也起了几分疑心,刘太医与小长房jiāo好是肯定的,其实郡公爷另有用惯的太医,可那日出事,赵炯请来的却是刘太医,当时她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确实不大合理。
她答应了弟弟,等回京后便把郡公爷去世当日在府中当值的下人找来问个清楚,若能把这个疑惑早日解了也好,只是这些下人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她记得,在那之后不久,她和儿子媳妇孙儿被赶到偏院生活,身边侍候的人几乎四散,府中中馈由牛氏接手,蒋氏协理,许多位置就都换了人,原来的人都安排到别处去了,将来要再找回来,可要费不少功夫。
张朝义见张氏答应了,感到挺满意。他就是觉得赵炯在郡公爷之死上有很大的嫌疑,那么匆忙地装殓裹尸,连出门参加饮宴的继母回来都等不及,所谓反常即为妖,赵炯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又进入了今天的正题:“姐姐,无论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为何,赵炯无德无能,已经不堪为建南侯了,姐姐是不是该上书给皇上,请旨把那爵位夺回来?”
张氏一愣:“爵位?夺回来?”她有些不明白张朝义的意思:“弟弟,焯儿已经不在世了,夺了爵位要给谁?”
“给玮哥儿呀!”张朝义恨铁不成钢地道,“爵位原就该传给嫡子的,若不是姐夫偏宠庶长子,承袭建南侯爵位的就该是外甥!他没了,自然就是他的嫡长子玮哥儿继承。我的好姐姐,你就没想过么?玮哥儿如今年纪还小,已经没了父母,虽有你这个祖母在,但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是孀居,能看顾他几年?我看玮哥儿jg气神不大好,想必是这次落水伤了元气,你就不为他将来的前程担心么?若有个爵位在,日后他也不怕没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