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早些年隐疾复发当真要命,甚至犯了风湿的老毛病。若是你能早日独当一面,接手这些事情。待完成一统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功绩后,朕也可以早些退位,挂个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尊号,多当几年太上皇,享享清福。”
退位。
这两个字,对于一位帝王,一位大权独揽的帝王而言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历代太上皇,几乎都是被逼着让位的。
那是深切的期盼,如山父爱,和无可比拟的信任。
身穿冕服的皇子只觉眼眶发热,鼻尖酸到一大糊涂。
迎着这道殷切的眼神,思及大典和昨夜的纰漏,心怀愧疚之下的宗洛根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即使他根本不愿意以赐婚的方式来固权,即使它在帝王眼里不过是最常见,最没有任何后续负担的政治手段。
宗洛只觉得自己脑子像是一团浆糊。
愧疚,不解,苦痛和无可辩解搅合在一起,让他无话可说。
待离开大殿后,他连冕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径直牵来照夜白,飞也似地朝着北宁王府狂奔而去。
能够偷天换日,拿走仙丹,篡改木牌的人究竟是谁,无需多想便已经水落石出。
明明在大半年前的夜晚,化字为刀,一字一句剜心刻骨告诉他真相的人是虞北洲。然而大半年后,努力掩盖这一切,在背后费心隐瞒的人,也是他。
曾几何时,宗洛还想离开皇城,远走高飞。
但如今,他却被留在这里,以这样一种痛苦,名不正言不顺的名义。
恍惚间,年轻的皇太子想起昨夜红衣青年发高烧时,靠在他肩窝,神志不清说出的话。
‘我该拿什么将你留下?’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看见身穿冕服的新晋太子急匆匆骑着马从皇宫内离开, 侍卫们纷纷垂首行礼。宗洛却丝毫未觉,一路奔到北宁王府门口。
王府门口紧闭,静寂到和一片大型坟场无异。
不需要宗洛多说, 照夜白就乖乖自己叼住了自己的缰绳,在原地转了一圈, 表示自己会乖乖在门口等他回来。
“你回去吧, 不用等我。”
宗洛一向是不怎么管照夜白的。
它早就把皇城的路早都摸透了,白天出去自己溜自己,晚上乖乖跑回羽春宫去, 经常跑到玄骑军营蹭吃蹭喝。特别是随着主人身份的提高, 它现在也水涨船高成了“太子殿下的马”,这谁敢管啊?
照夜白蹭了蹭宗洛的手指, 朝着落在北宁王府殿角上的丑鹰不屑地甩了甩头, 迈起小碎步就跑。
和马匹的轻快不同,经过了一路的酝酿, 宗洛如今可以用一句怒火高涨来形容。
心中那些愧疚和无力感亦或是一些任他也无法分辨的情绪都胡乱地搅和在一起,让他的脑中思绪一片混乱。
愤怒?恼恨?疑惑?
他想起虞北洲对自己口口声声的刻骨恨意, 想起两人之间两辈子近乎无尽的纠缠......他们分明已经可以在巫祭大典这一刻彻底将这种纠缠撕扯开来,哪怕这其中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止息在了今天。
虞北洲瞒着他做出这些……是为了什么?
宗洛想不通,无数积蓄汇聚的一切, 都成为怒意的漩涡。
他只想找到虞北洲。质问, 打架,死战, 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