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想起晨间新闻。</p>
她默然远望,下一秒,那个年轻男人视线随意扫过来,看到了她。</p>
对方微怔,突然兴奋起来,远远地朝她挥手,叫她:“孟昭!昭昭!”</p>
孟昭一瞬回神,猛地想起他是谁。</p>
赵辞树,赵桑桑的哥哥。</p>
谢长昼朋友相当多,大多是世交家里的孩子,父辈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她跟他恋爱那几年,把他所有朋友都见了一遍,但分手后,又跟所有人失去联系。</p>
她心下微动,试着往那边走了两步,一抬头,撞见谢长昼的目光。</p>
她倏地停住。</p>
怎么形容这瞬间的感觉。</p>
被人按进水里,忽然没办法呼吸,金鱼在旁边游走,但她连耳朵的感官都被剥夺了。</p>
他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仅仅寡冷,沉沉的,近乎咬牙切齿。</p>
就那么一瞬。</p>
很快又撇开,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p>
孟昭脚步被冻住,站在烈日下。</p>
看着他远走。</p>
-</p>
赵辞树这一路上,嘴就没停。</p>
谢家内部股权变动,带来人事重组,几个原先在谢晚晚手里的核心部门,落到了谢长昼手里。</p>
谢长昼都没等做完交接,香港返京的路上,就把之前看不顺眼的几个老东西全弄下去了,雷霆手段,连赵辞树都觉得痛快。</p>
这事儿干得真是漂亮,他拉着兄弟夸了一路,结果人一句没吭。</p>
赵辞树就不乐意了。</p>
下了车,他一张嘴跟放炮似的:“瞧你这装逼劲儿,就两步路,我说我抱你上轮椅怎么了,还让我滚?当初你出车祸还是我送你去医院的,这儿又没有人看你,哪儿来的偶像包袱一天到晚忸忸怩怩,搞得好像你初恋时时刻刻看着你……卧槽。”</p>
他猛地顿住。</p>
因为下一秒,他跟站在公司门口、一脸茫然的孟昭,四目相对。</p>
他人都傻了:“你初恋还真特么在这儿?”</p>
谢长昼皱眉,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p>
日光明亮,孟昭站在树下,穿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外面罩着件牛仔短外套,头发全束起来了,露出白皙的天鹅颈。</p>
安安静静的,偷偷发光,像个宝贝。</p>
她似乎在等人,怀里抱着个明显不属于她的大大的黑色书包,一只手撑在眼前遮阳光,表情犹豫,欲言又止。</p>
谢长昼微顿,冷淡地收回视线。</p>
赵辞树跟她隔着一段距离,挥手叫她。</p>
谢长昼猝然冷下声:“你要是把她叫过来了,今天就别上楼了。”</p>
赵辞树赶紧收回手:“什么?她不是你员工啊?”</p>
谢长昼冷笑一声,也没应,自己按轮椅,扭头走了。</p>
向旭尧立马跟过去。</p>
赵辞树追上来,喋喋不休:“不是,我以为你俩久别重逢天雷勾动地火办公室恋情呢,她不是你员工,那她怎么在这儿啊?”</p>
等电梯,谢长昼不说话。</p>
赵辞树看他面若寒霜,猜测:“你……对当年分手的事情,一直怀恨在心。多年后重逢,就把她睡了,然后狠狠玩弄她的身体和感情,所以她来找你讨说法?”</p>
半晌,谢长昼还是不说话。</p>
他表情不太好看,赵辞树也习惯了,这人表情就从没好看过。</p>
“不对啊?那不然……”</p>
“赵辞树。”谢长昼突然冷淡发声。</p>
“嗯?”</p>
“你要是实在没事做,我给你找个牢来坐一坐。”</p>
“……”</p>
赵辞树终于闭嘴,沉默着跟他一起上楼。</p>
总裁办在四十多层,初秋天高云淡,巨大的落地窗正对总台大楼。</p>
向旭尧去烧水泡茶,赵辞树甩着手,左看看右看看,看见谢长昼摆在办公桌上的全家福。</p>
那已经是四年前了,在香港老宅,谢长昼生病归生病,腿还好好的。</p>
他拿起相框,又放下,叹息:“晚晚要生了。”</p>
谢长昼“嗯”了一声,语气平淡:“什么时候?”</p>
“下周吧。”赵辞树说,“你不回香港看看?”</p>
谢长昼头也没抬:“等她满月,我给她包个大红包。”</p>
赵辞树啧啧啧:“薄情寡义,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晚晚可是你亲妹妹。”</p>
谢长昼排行老二,上头一个大哥,底下一个妹妹。</p>
妹妹叫谢晚晚,比他小四岁,联姻,嫁给了博诚实业二公子。婚后迅速怀孕,预产期就在本月。</p>
“嗯。”谢长昼没什么反应,“向旭尧不在?”</p>
“刚出去了。”</p>
谢长昼“嗯”一声,拉开抽屉,熟练地找到烟和打火机,“啪嗒”点燃。</p>
赵辞树睁大眼:“你还抽,命要不要了?”</p>
谢长昼不说话,修长手指间白烟浮起,他缓慢地舒一口气。</p>
医生确实不让吸,但身边的人劝不住。</p>
谢长昼总对他们说,这是以前做项目留下来的坏习惯,有瘾。</p>
只有赵辞树打心眼儿里觉得,是能劝住他的那个人走了,他潜意识里自暴自弃,等着那个人回来管他。</p>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赵辞树看着他,半晌,问:“阿昼,你是不是还在怪晚晚。”</p>
手指间烟雾缭绕,谢长昼垂眼看烟。</p>
“但我觉得,真没必要介意那么久。”赵辞树声音放轻,跟他讲道理,“四年前情况特殊,那时你躺在病床上都快死了,polar出了问题,晚晚问一句要不要代为处理,是人之常情,她……”</p>
谢长昼摇头打断:“不是一码事儿。”</p>
谢长昼祖母是建筑界泰斗,一生育人无数,留下的作品和材料也不计其数。</p>
但到了这一代,家里其实没人接这个班,除了谢长昼匀一部分精力出去做了polar事务所,就只有谢晚晚还有心思搞建筑。</p>
他快死了,她问那么一句,就算真是想把polar抢过去做,谢长昼也觉得没什么。</p>
谢长昼觉得怪的是,他名下那么多产业,别的跟建筑沾边的更赚钱的项目也不是没有,谢晚晚怎么偏偏要盯着polar。</p>
他指骨泛白,按灭烟头:“我最近才想通。”</p>
“怎么?”</p>
“谢晚晚当时也不是多想要polar,她只是怕我把polar给孟昭。”</p>
赵辞树愣了一下:“不至于吧,那才几个钱。”</p>
“不是钱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我快死的时候,她跑去跟孟昭说什么。”</p>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