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官职,出入宫禁时却依旧一身平民白衣的任飞鸿正在研究东部的情况:“……卢嘉城素来为豪强大族所把持,若是不想引人注意,那师将军随身带着的人马便不会太多,如此一来,就算当真将城池攻下,也难将敌人尽数杀灭。”
玄衣纱冠的天子靠在窗前看书,闻言并不抬头,只是随口道:“何必将人尽数杀灭?”又道,“若是城中大族有人愿意为我等内应,岂不可以从容行事?”
任飞鸿:“这些人既然下定决心谋反,又岂会轻易动摇?”
天子终于放下书卷,轻笑了一声,慢悠悠道:“只要所有人皆以为某些人乃是朝廷内应,那他们自己是否动摇,又有什么要紧?”
就在两人议事的时候,甘维正在师诸和面前大哭:“将军纵然是朝廷所任命的主将,又怎能无故攻陷城池,还屠杀城卒,莫非是心怀反意吗?”
他的声音极大,县衙内一时间多有人听闻。
——其实就算是被葛氏所控制的卢嘉城,也并非上下一心,所有人都打定主意谋反,很多只是顺势而动,葛氏等人一开始的目的是挟裹着城中人举事,到时候大家都上了贼船,也就无法回头,换到此刻,葛氏贡氏甘氏三家都还不曾公然与朝廷撕破面皮,倒显得师诸和等人更像心怀不轨的反贼。
师诸和在堂上披甲而坐,微笑:“如何是我等心怀反意?当日若非甘君前来报讯,师某又哪里晓得城中的葛氏与城外的葛贼依旧勾连一气?”
甘维:“……”
旁的不提,葛家的内部消息还真是他告诉师诸和的。
甘维抖着嗓子道:“那贡氏又有何罪?”
师诸和叹了口气,诚恳道:“葛氏举兵谋反,城中军民大乱,贡君误中流矢,的确可叹。甘君放心,既然师某在此,就必会平定逆贼,为城中丧生之人报仇雪恨。”
甘维张嘴又闭上,憋得面色发红,光看对方现在的模样,简直完全不像是在虚言哄骗,想来那师氏分明是大周世族,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骗人如吃饭喝水般轻松的后辈?
师诸和不晓得甘维的想法,自然也无从解释,他昔日在建平的时候只是低调内敛而已,至于编故事哄人之类,那都是在工作中积累出的职场经验。
他们有意让葛氏等逆贼以为甘氏一族当真都是他们的内应,所以特地将甘维本人留下,又不派兵去攻打甘氏邬堡,将自己人的姿态做得十分充足,连甘氏亲随都有些茫然,怀疑自家主君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曾经跟中枢派来的师将军等人立下了什么私下的新盟约。
甘维被软禁在官衙内,而官衙原来的主人卢嘉城县令则被师诸和等人抓了出来,被要求写一封盖了印鉴的信传回建平。
县令战战兢兢道:“师将军,就算在下愿意书写公文,这封公文也未必能够顺利送回建平。”
话音方落,外面就有亲兵前来禀报:“将军,葛氏逆贼已经带人将城池围住。”
葛氏带在身边的不过一万来精兵,尚不足以将城池围成铁桶一块,但他们在城外的贼人营寨中还留有不少兵卒,上场打仗有困难,用来堵住城外道路倒算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