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年轻的“侍卫”,对方坐席靠外,又隐没在随从人员当中,正常来说确实不太容易引起身边人的注意,一时忘记掩饰,举止间难免会泄露一些心事。
温晏然闲着也是闲着,习惯性地琢磨了下对方的来头——乌流部的正使自顾享乐,显然并不将身后那个“侍卫”看在眼中,而那位“侍卫”,居然也不甚在意身前的部族使者。
她猜测,或许是因为那个“侍卫”的身份既有高贵的地方,也有卑微的地方,两相交织,才造成了如今复杂的境况。
温晏然搁下筷子,看了看距离自己不远的朝臣们,示意张络去给国师倒一杯酒。
好好坐着的温惊梅:“……”
君臣之间存在着身份上的绝对压制,面对“你过来,朕敬你一杯酒,再问你点事”的皇帝,他只心平气和地能端起酒杯,走到御座前,长袖垂地,欠身行了半礼:“陛下。”
殿中的奏乐之声一直没停过,加上天子所在的地方离旁人又远,就算是袁言时,也听不清两人说话的内容。
温晏然让近侍在自己的桌案边上给温惊梅加了个坐席,笑道:“兄长博学多才,可知乌流部内情?”
其实国师除了掌管祭祀等事以外,没有明确的工作内容,也就方便了温晏然不管想到什么问题,都能把人拉过来聊聊。
温惊梅目中带有些许无奈之意:“陛下明明已有所得,又何必问臣呢?”
按天子的性格,上次在他书房里见过一次乌流部的毡毯,并将此事放在心上后,必定会去搜罗一些跟这个部族有关的资料,现在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对方肯定已经了解了不少讯息。
温晏然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举起酒樽,跟面前的远房堂兄隔空虚碰了一下。
“……”
作为经常与天子相处的人,温惊梅很清楚皇帝的杯子里装的是果露蜜水,他其实同样不擅饮,只是在宴席间勉强为之,然而面对天子亲自敬酒,也不得不稍稍饮了半樽。
他虽然位高,兼之性情稳重,却也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文士,白色的面颊被酒气一冲,霎时间微微泛红。
就在温惊梅准备勉力将酒饮尽时,手腕却被天子按住。
温晏然唇角微翘:“原来兄长也不胜酒力么,既然如此,莫要勉强。”
温惊梅目中的无可奈何之色愈发浓郁——让人喝酒的是她,让人不喝酒的也是她,虽然天子向有仁德之名,但他却知道,对方看似沉稳的性子中,也夹杂了不少肆意妄为之意。
两人今天穿的都是宽袍广袖的朝服,温晏然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让温惊梅借着袖子的掩饰,悄悄把剩下酒水往地上撇去。
温惊梅想,当今天子不但在大事上明见千里,在一些小事上,也算别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