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身牵着胤礽离开,二人交织在一起的手掌越握越紧。
身后胤禔哀嚎哭求,不断呼唤汗阿玛。康熙无动于衷,再未停步。胤礽静静跟着康熙回到乾清宫,两人沉默许久。康熙一直握着他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还是梁九功前来询问午膳,康熙好似才回过神来,缓缓放手。
饭桌上,胤礽如常为康熙夹菜,主动寻找话题,不去提胤禔,但其他人与事还是要说的。
“汗阿玛,我只怕阿芙蓉这种东西并非京师才有。周庄主是从南边过来的,那三个养女也是。虽然她们不知道自己住了十来年的院子在哪里,但一定在江南。”
康熙心底一沉:“你是怕江南也有聚贤庄?”
胤礽点头。
康熙深吸一口气:“朕会传旨给江苏巡抚,让他彻查。”
“不只江南,全国各地都需要查。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开设聚贤庄。得加大彻查的力度,一家一家查过去,不论店铺背后是谁,都不能放过。为避免当地官官相护,儿臣建议委派钦差大臣,给予先斩后奏之权。”
康熙沉思:“朕明日与朝臣商议。”
委派钦差,钦差几人,选谁,都是问题,是要商议的。
胤礽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
二人刚吃完饭,小柱子便举着一封信上前:“皇上,太子。”
胤礽接过信,一边拆开一边同康熙解释:“是四弟传进来的。我让他在宫外守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信上内容不多,就一句话,胤礽看完将其递给康熙。康熙一愣:“聚贤庄看押的客人发作了?”
胤礽站起来:“儿臣要出宫去,汗阿玛随我一道吗?”
康熙本以为是顺天府审问的证词,结果只是说聚贤庄内拘在一起戒断的人,他本觉得这种事不必他一个皇帝亲自出面,更不必胤礽出面。哪知还没开口,便听胤礽又道:“儿臣想让汗阿玛去看看,可好?”
康熙如何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来,自是应承:“好!”
聚贤庄。
以往用来待客的厢房现在全都重新布置,将多余的家具挪出来,做成简单的病房隔间。另外在前院设置了医疗处,由刘太医总管,负责庄内十九个患者的戒断事宜,譬如安全防护以及辅助用药等。
胤礽有时候觉得,他是不是该庆幸,聚贤庄对于“贵客”的挑选,在身份与财富的要求上比较高,以至于现在成瘾的人只有十九个?若不然,光凭聚贤庄后头这三个月的客似云来,只怕整个京师都要沦陷了。
康熙与胤礽还未到病房区,便已听闻里头传来的呐喊与嚎叫。纳兰明珠前来拜见。
胤礽问道:“纳兰大人还好吗?现今可还有不适?”
“多谢太子关心,已经没有了。刘太医给微臣看过,微臣只吃过两回。聚贤庄其实也不敢太贸然行事,恐用量太多被人察觉,惹出乱子,所以即便是一等神仙汤中的粉末分量也是循序渐进的。
“因此臣的情况不严重,还未完全成瘾,只有些先兆,自己控制住就没事了。最初的不适症状现在已经完全消散。所以微臣目前很好。”
胤礽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又问:“孤与汗阿玛过来的时候,看到外头有好些人在探头探脑。”
“是各家的奴仆随从。聚贤庄内外都有太子的亲卫把手,各家主子进不来,有微臣在,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硬闯,又惦念家中子弟,便派奴仆在外头盯着,以防若有消息能第一时间得知。”
这种行为在情理之中,胤礽没阻止,反而道:“目前发作的有几个人,都是哪家的?”
“有四个,其中一个是阿楚珲,一个是王祎,也就是前顺天府尹王梁的儿子。”
胤礽懵了:“他们俩不是昨天才用过阿芙蓉吗?今天怎么又犯了?”
“昨天……”纳兰明珠尴尬咳嗽了一声,“昨天二人也才来没多久,只顾着跟作陪的姑娘调笑了。后来点上烟,刚准备吸,太子就踹了门。”
胤礽:……
怪道昨天这两人最先叫嚣,还叫嚣得最厉害,最是清醒。还以为他们沦陷得浅呢,原来是还没开始吸。
胤礽蹙眉:“将他们的家人叫过来吧。这几人安置的房间可在一处?”
“在。”
“他们家人过来后,不必来见汗阿玛跟孤,直接带去房间。门不用关。挑个视野好,能不引起他们注意,又能看到他们房间情形,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带汗阿玛与孤过去。”
纳兰明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见康熙不反对,立即应下,一边遣人出去传消息,一边寻找合适位置。他办事效率高。不到半刻钟,胤礽与康熙就在庭院一角,用细纱帘子遮挡出来的熬药处落座。掀开帘子一角,便可看到前方并排的四个房间。
此刻房门还没有开,只能听见里面凄厉的嚎叫以及纷乱的撞击声,还有那带着怨愤急切与渴求的呼喊:“给我,给我大烟!求求你们,给我大烟!”
康熙眉宇微微蹙了起来。
大约等了两刻多钟,王梁与法保先后赶来,一号房与二号房的房门被打开。胤礽与康熙这才看到,屋子里很空旷,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只留了一张床。王祎与阿楚珲被布条绑着,捆在床上。
之前的哀嚎是他们发出的,之前的撞击声是他们奋力之下使得床体震动撞在墙上而引起。
看到二人头发散乱,目眦尽裂的模样,王梁与法保都吓了一跳。别说他们,便是离得远些的康熙也吸了口气。
“爹,爹,你终于来了。你怎么才来!爹,我好难受。你放开我,你帮我解开好不好!”
王梁不知所措,他还记得刘太医跟他说的,不要给孩子解绑。他只能细声安抚:“你再忍忍,再忍一忍。爹问过了,这东西是可以戒掉的。只要你忍住不去碰,熬过去就好了。”
“爹!我好痒,好痒!”
“哪里痒,爹给你挠。”
“挠不到的。爹,你给我解开,我自己挠,好不好。大不了,你呆会儿再把我绑上。爹,我知道的。这玩意不好。太子说了,会死。我怕死的。我不抽了,我再也不抽了。”
另一边,法保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是阿楚珲用来骗人的借口不一样:“阿玛,我好痛。他们勒得我好紧,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你帮我松一松好不好?”
王梁与法保未曾见识过阿芙蓉毒发之人,哪里会怀疑,自然应下,伸手解开。
束缚一除,王祎与阿楚珲飞快冲出去,王梁与法保懵在当场,等二人回过神来,王祎与阿楚珲已经被侍卫架着扔了回来。
知道自己出不去,王祎只能求助亲爹。他强忍着难受,爬到王梁身边:“爹!你救救我,救救我!”
王梁虽恼恨他骗自己,可到底是亲儿子,还是嫡子,以往也是疼爱有加的。看到他这副模样,如何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