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胤礽挑眉,“朱和潍?”
燕燕敛眉,没有反驳。
“你与他是怎么相识的?”
“相识……”燕燕呢喃着,思绪仿佛飘到了许多年前,“七岁那年祖母病逝,父亲日日在外头鬼混,把银钱全都拿了去。我一个人在家里经常饿肚子。刚开始村里人觉得我可怜,还会给我一两口吃的。时间久了,他们也不富裕,就给不了了。
“我便想出去找活干。可我人小,力气也小,没人肯雇我。我就学乞丐们去讨。即便如此,我还是抢不过那些乞儿。
“有一天,一位十多岁的少年公子心善前来布施,见到这种情况,特意让人把馒头发到每个人手里,还将被推到在地的我扶起来,见我穿得单薄,又脱了自己的斗篷送给我。
“公子是外地人,他是来江宁做生意的,不会长居此地。我本以为那之后与公子再不会有交集。谁知上天怜悯,九岁那年我被父亲毒打赶出家门,因为心里头委屈,无处可去,只能四处游逛。
“我走在官道上,一辆马车经过,在我面前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人竟然是公子。又是他给了我一壶热茶,一个烤红薯,还让我上车,送我前去医馆,为我付了治伤的药钱。还送了我一本医术,让医馆的学徒教我辨别药材,告诉我,我可以采药谋生。
“自那以后,我经常采了药材卖给医馆。可后来医馆老大夫病逝,医馆也开不下去了。我只能把药材卖给别家,他们要不将价格压得很低,要不就是不愿意收。因为我学习时间短,采来的药材品相不好,没经过处理,有些挖的时候还损坏了。
“既然如此,那当初医馆为什么会收我的,给的价钱还不错?我心里疑惑,回去问医馆,可老大夫的儿子在外谋生,回来办完丧事又离开了,还把医馆给卖了。
“医馆众人走的走,散的散,我好容易找到当年教我辨认药材的学徒,这才知道,原来是当年公子留下了足够的银钱,让他们多帮衬我。”
说到此,燕燕眼角泪珠滑落,“至此,我一有空闲就往城里去。因为公子说过,他与江宁这边有些生意往来。他能来一次、两次,说不定也会来第三次。我想碰运气,再见见公子,跟他道谢。
“后来我确实见到了。十四岁那年,我身量长开,容貌也越来越好,有了几分姿色。一次进城被几个无赖盯上,将我堵在巷子里,想对我不轨。当时他们……我……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公子出现了。他出面赶走了无赖,救了我。
“那时养父越来越暴躁,嘴上还嘟嘟囔囔着要把我卖了换钱。我了解他,他不是胡说,如果我继续呆在家里,早晚会真被他给卖了。所以,我求公子带我走。我愿意为奴为婢,给他当牛做马。可公子说,若我跟了他,只怕更不安稳。”
胤礽眼珠动了动:“他告诉了你,他的真实身份?”
燕燕点头:“是。他说他不是良人,他这辈子不会娶妻生子。他的身份不知何时会暴露,一旦娶妻生子,便是害了人家姑娘。他说他这辈子注定过不了安稳日子。除非……除非……”
燕燕看向康熙与胤礽。
康熙面容冷峻,胤礽呵了一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除非反了我们满人的江山,光复明廷,对吗?”
燕燕默认,接着说:“我不介意的,不管公子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介意的。只要能跟在公子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也知道我身份卑微,我不敢奢求公子的怜惜。我……公子是何等身份,就算落难,也是皇室贵胄,如何是我配得上。可即便是做奴婢,公子也不愿意。
“公子说他肩上有脱不掉的责任,他还有许多事要办,他的前面是千万险阻,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他不能带上我,不能害了我。”
胤礽几乎已经明了:“所以他让你帮他?”
燕燕目光一横:“你别把你的思想加在公子身上,公子才不是这种人。他给我银钱,让我走。是我提出要帮他。是我一再纠缠,他没办法才答应的。
“定下计策之后,他还告诉过我,我选的这条路有多难。他想用这些劝退我。可我心意已决,绝不更改。我……我即便配不上,没法同他在一起,也想能为他做点什么,帮上他的忙,让他不要那么辛苦。”
胤礽轻轻啧了一声,朱和潍深谙pua的手段啊。莫不是去现代学过pua培训课吧。pua的最高境界就是调转供需关系。
本来是朱和潍需要燕燕。燕燕是供需者,朱和潍是需求者。结果朱和潍一番操作,让燕燕上赶着钻进来,死活要帮他,甚至把帮他当成了人生荣耀,此生目标。供需关系瞬间调转。燕燕被他玩死,都还觉得他是大恩人。
这一手玩得,啧啧啧。
康熙就没他这么淡定了,燕燕是胤禔的女人,结果压根不喜欢胤禔,心里藏着的还是个前朝余孽,跟在胤禔身边,是想密谋帮这个余孽造反。
梁九功只觉得立在康熙身边,这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胤礽可不搭理康熙的心情,继续问燕燕:“说说你们的计策。”
“公子得到消息,圣驾马上要南巡,会停驻江宁。他让我在江宁等着,想办法接近。偏偏这么巧,我养父喝酒醉死了。我们就干脆设计了一出卖身葬父。”
燕燕看向胤礽:“最初的目标是太子。若能借机被太子收到身边,就可从太子这里知道许多新造的东西。如果能偷出那么一两样为公子所用,弄成是公子造出来的,对公子大为有利。便是弄不来这些东西,也不打紧。只需取得太子信任,能够近身伺候太子,我便有了机会。”
康熙一颗心提了起来:“什么机会?”
“当然是杀了太子的机会。”
康熙心中一紧,下意识握住胤礽的手。
“太子之才,天下皆知。公子对太子可是欣赏得很,可惜你们彼此对立。既然不能为公子所用,还会伤害到公子,便不能留。”
胤礽拍了拍康熙的手,一脸笑容道:“哦,是吗?那真是抱歉,没能让你们得逞,反而是你们的计划被孤一步步打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生气吗?”
燕燕咬牙,居然还问生气吗?能不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