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战战兢兢上前禀报:“皇上,佟大人、索大人、纳兰大人求见。”
康熙瞄了胤礽一眼:“跪侧殿去!”
胤礽乖巧挪去侧殿。反正这种时候,就别没眼色地怼木仓口了。罚忍着,骂听着,怎么着也得先把态度摆正了,不能火上浇油。
见他还算听话,康熙叹了口气,招了梁九功过来:“地上硬,给太子拿个垫子。”
“嗻!”
梁九功刚要起身,康熙又道:“拿厚实些,软和些的。”
梁九功神色微动:“是!”
“偏殿的地龙烧着,吩咐下去,让他们注意热度,不能太热,也不可太冷。那小子素来讲究,身子矜贵得很!”
梁九功:……
皇上,你这是处罚吗?你要舍不得,让太子起来不好吗?何至于这么麻烦。刚刚骂得多厉害呢,还以为你会惩处得多狠,原来也就嘴上狠。
梁九功啧了一声,领命告退。
康熙这才宣了索额图等人进来议事。
三人对刚刚里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康熙将胤礽从慈宁宫拎回来也是乘着銮驾,避着人的。有去年昏迷那回的前车之鉴,康熙哪还会让当初的事再来一次?
因此,三人谁也没察觉异样,规规矩矩说着正事。
康熙却几度查看座钟,眼见时间越拖越长,微微蹙眉。就算膝下有垫子,跪久了也是不好的。因而没等几人把事情谈完,直接摆手:“就这样吧,朕累了。剩下的,你们商量着办。”
三人:……
将他们打发走,康熙起身前往偏殿。
胤礽跪在正中,不知打哪要来一把戒尺,捧在手里。见他进来,跪走几步来到身前,将戒尺高举过头顶:“汗阿玛,我错了。”
康熙:……
呦,还知道自请责罚了呢。
康熙冷哼一声,将戒尺接过来。
胤礽背过身去,紧闭双眼,浑身绷紧,又惧又怕,哆嗦着等待戒尺落下。
看着他这副模样,康熙心头一软,火气消了大半,戒尺高高举起,轻轻落在胤礽臀上,如同瘙痒。
胤礽愣住,缓缓睁眼看向康熙,似乎不敢置信。
康熙一哼:“起来吧!”
胤礽眨眨眼,就知道这招管用!他要不来这一出,康熙指定还得让他再跪一跪,训上一番。他使出这招,看吧,康熙立马就心软了。效果立竿见影。
啧啧,越发好奇康熙梦里看到过什么了。胤礽心中念头升起。照这个趋势,他要不要想办法帮一帮德妃?让她更得宠一点,加大她跟康熙负距离接触的频率,康熙是不是会看到更多的东西?
系统:……它确实不是人,但宿主是真的狗!
念头一闪而过,胤礽又晃掉了。让他去帮德妃?下辈子吧!哦,不,下辈子都不可能。德妃不是泛泛之辈,不好掌控。她现在的位份跟圣宠已经够高了,再添把火,胤礽也怕最终会烧到自己身上。
胤礽暗自摇了摇头,张开双臂抱住康熙,重新嬉皮笑脸起来:“汗阿玛终归是心疼我的,舍不得打我。”
康熙又觉好气又觉好笑,伸脚轻轻踹出去:“没脸没皮!”
“跟自家阿玛,要什么脸皮啊!脸皮值几钱肉,有我屁股重要吗?”
康熙:……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见他面色好转,胤礽瞅准时机为自己辩解:“汗阿玛,我这回可没有胡闹,三弟翻过年就十三了,大哥似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你都着手准备让他入朝历练了。左右开春后,他本就是要考核的,如今也不过提早一点点。”
康熙瞪眼:“那老四呢!”
“四弟五岁半入得尚书房,比别人早半年,又勤勉刻苦,不论文课武课,成绩都在前列,从没落下过三弟。他学问已达火候,若仍旧留在尚书房,反倒成了蹉跎。书本上的知识,总要办差后运用起来才行。”
康熙呵了一声:“好!尚书房本就有这条规矩,你也算是在尚书房当过讲师,有考核之权。这项说到底,总归是按章办事,我们暂且揭过。
“你把胤祉派去景山学院,朕也可以理解。胤祉文课优异,今岁本就一直在闲暇帮你管着些学院的琐事。胤禛呢?特别调查部你自己建起来的,多重要你不知道?他才多大,你也敢把他往里头放!”
“汗阿玛,您不能看四弟年纪小,就觉得他不行。四弟虽然才十一岁,但能力卓越。我既然敢把他放过去,自是因为他有这个本事。”
康熙一愣。
胤礽又道:“汗阿玛别不信,你只管等待几日,且看四弟行为处事,便知他能不能胜任了。况且,四弟即便年少,稚嫩了些,我也不是让他独自承担要务。特别调查部还有皇叔,叔公跟唐十九呢。四弟聪慧,触类旁通,只需让他同几人学习一阵子,必能极快上手。”
胤礽的想法很简单,老四的能力不是一般得强。他既然能一手把粘杆处建起来,如今应对与粘杆处只能有部分类似的特别调查部,自然也可。
康熙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你难道不是想自己躲懒?”
“就算是想躲懒,我也是经过考量的,不会拿特别调查部的事乱来。汗阿玛,我敢断定,四弟不会让您失望,许还会给您惊喜。而且,我也……我这也不算是躲懒。我最多……最多是想让自己轻松点。汗阿玛,这些日子我忙得跟陀螺似的,好累的。”
康熙看向他,眼底确实有些青,仔细一想,这阵子似乎每次见胤礽,他神情都有些疲惫。康熙讶然:“朕不记得给你派了这么多任务。就一个特别调查部,你还有唐十九这么一个得力干将,至于吗?”
“不只这些。”胤礽摇头,笑着说,“汗阿玛,我又做出了个东西。”
“嗯?”
胤礽兴奋起来:“汗阿玛,我让人搬过来给你瞧!”
康熙颔首应允。他本来以为,胤礽既说搬过来,方便移动,当是小物件,哪知挪过来四个大家伙。
康熙懵了一瞬,疑道:“这是纺纱机与织布机?”
“是!”胤礽走过去,指着左边两台机器说,“这是咱们大清目前使用的纺纱机与织布机。”
又指右边两台,“这是最近研究出来的新式纺纱机与织布机。”
这么说,是看不出门道的。胤礽招手让方姑姑和夏草一起为康熙演示了一遍,于关键处做出解说。康熙眼中亮光越来越盛。
胤礽轻笑:“汗阿玛,有此等纺机与织布机,我大清纺织业将迎来一次新型革命。棉纱与布匹的数量直线上升,国内用不完,还能卖去外邦。”
国内纺织业兴盛,外邦对国内棉纱丝织品素来有几分青睐,若能借此拉到大批国外订单,国民经济又会上升一个台阶。百姓富了,朝廷也会跟着强大起来。国强则民富,民富则国强,素来是一体的,可互为因果。
赚国人的钱算什么?更何况国人就这么多,能赚得有限。有本事就要赚外国人的钱。现今开海数年,海外贸易趋向成熟。不但国人能出海,大清境内也有不少洋人来往。国内国外贸易体系已隐约有了后世的雏形。正是发展实业的大好机会。
最重要的是,近两年,大清火器突出,战力上升,可为强硬后盾。若无这一条,实业发展再好,恐也会被他人抢夺窃取。好在,如今大清国力强盛,非但武器先进,这些年也从未停止对军队的训练,这层顾虑没有了。
既然如此,胤礽自然想把外贸经济发展起来,让大清成为世界经济中心。把生意做到全球各地去。
他看向眼前的纺织机。便从此着手吧,也是个不错的开端。
当然,纺机除了纺纱纺棉纺丝之外,也能纺别的东西,另做调整用处更大。胤礽心中已有了规划,不过此事不急,且先让塔吉古丽先把眼前的东西做好,等打完准噶尔再说。
康熙十分高兴,看向胤礽:“你不愿管特别调查部的琐事,故意将胤禛安进去,就为了做这两个?”
胤礽摇头:“汗阿玛,织布机是我做的,纺机不是呢。”
“哦,陵光做的?”
“也不是。”
康熙一顿,“那是谁?”
胤礽眼睛微微眯起来:“是塔吉古丽。”
康熙愣在当场,塔吉古丽?那个准噶尔来的,胤礽十分看重的大美人?他恍惚想起,胤礽三四月份那会儿,为塔吉古丽插手顺天府查案的事,原以为胤礽会将塔吉古丽收进宫里来,谁知没有。
这等小事,胤礽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他无意介入。不过却也关注了一阵。前几日似乎听说塔吉古丽在筹备纺织作坊,隐约传出作坊将采用新式纺织方法。莫非就是这个?
康熙狐疑地看向胤礽:“纺机真是塔吉古丽做出来的?”
不会是胤礽做出来,故意给塔吉古丽抬身价,好为塔吉古丽日后入东宫谋求地位吧?
“塔吉古丽对纺织一道很感兴趣,我便为她请了几位纺纱的好手,顺带招了两个会制作纺机的师傅送去给她。但纺机确实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胤礽抬头,“汗阿玛,我知道当日出手救助塔吉古丽,你们都以为我是瞧上了她,想要收她入内院。彼时我无法辩驳,因为说了你们也不会信。如今她有了成果,总算证明了我的眼光。我也可大方地告诉你们,我看重她,非是因为她美貌,而是因为瞧出她有此番才能。”
康熙颇为惊讶,所以胤礽对塔吉古丽,并无男女之情?
“汗阿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胤礽目光幽幽,“淫者见淫。”
康熙:……这是说他淫?
康熙心情有点复杂,本以为自家儿子总算开窍了,谁知竟是自己误会。保成也不小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朕没想到塔吉古丽一介女流,竟有此等本事。”
胤礽轻笑:“女流又如何?汗阿玛,无论旁人怎么想,于我们而言,男女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有本事,谁能为我们所用。试问,倘若戴梓为女性,汗阿玛还用他吗?”
这两年,康熙深刻领会到了戴梓之才,也更为深刻的明白戴梓这等人物的重要性,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很清楚,不管戴梓是男是女,都必须掌握在大清手里。
胤礽又道:“塔吉古丽所造纺机与火器不同,但运用得当,也可为大清带来大笔财富,使百姓安居,日子越过越好。她的能力或许及不上戴梓,却也不能忽视。尤其是,若我们忽视她,她的才能得不到施展,而外邦发现了她的优点,愿意给予机会呢?”
康熙眉宇一蹙,那是绝对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