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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愿意卖身来安葬父亲的女儿,对父亲的感情必然十分深厚。既然父女情深,父亲刚刚亡故,她应当正是悲痛万分之时。你觉得若她真处于悲痛之际,会有这个闲心每天将头发清洗得干干净净,发髻编得用心无比,甚至不忘涂脂抹粉吗?”
众人睁大眼睛,恍然大悟!
果然浑身无一处不是破绽。而这么多的破绽,他们之中许多人竟一无所觉。有些察觉出了异样,却说不出异样在哪;有些看出一二,却不知全貌。唯独胤礽思虑周全。
康熙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胤礽小小年纪,不但观察入微,还通透人情,心底十分高兴。可对于迷茫走入圈套的胤禔,他也不觉得有错。
毕竟胤禔还年轻,心思单纯一点怎么了,善良也有错吗?自然是没有的。况且胤禔总归是他儿子。就算真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比如那位燕燕姑娘!若不是她心机深沉,胤禔怎会入套?
康熙将胤禔招到身边,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有人揣摩圣心,问道:“那位燕燕姑娘,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康熙嘴角勾笑:“既是胤禔买来的,交给胤禔吧。”
胤禔浑身一震,看向康熙。康熙却是笑意盈盈,眼含鼓励:“无妨。不过一个卖身契都捏在你手上的婢女罢了。她就算心思不纯,你如今也已知晓。你若愿意,留下来便是。你若不愿,赶走也可。朕不插手。朕相信你。”
对于康熙来说,确实无可无不可。小事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女人攀龙附凤。攀龙附凤的人他看得多了。燕燕还只是一个民间孤女,翻不起风浪。既然如此,何须出手。胤禔高兴了,赏她点脸面,不高兴了,随便丢出去就行。
因此,康熙直接把人丢给胤禔,便宣布:“摆饭吧!”
织造府胤禔住处。
燕燕已经知道了胤礽对她的种种分析,她的算计一一被揭穿,瞧见胤禔黑沉的面色,燕燕心惊胆战,她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应对之策。
她清楚,胤禔既然没有直接把她处置了,而是愿意再见她一面,就代表她还有翻盘的机会。可如果她今日处理不好,无法挽回局势,别说荣华富贵,她这条命怕是也留不住了。
燕燕跪拜在地上,两行泪水缓缓滴落,泪珠成串,珠线将断未断,如蜻蜓点水划过肌肤,却又不会糊满双颊,晕湿了妆容。若胤礽在此,大概会感叹一句:琼瑶式哭戏,好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大阿哥容禀,民女初见大阿哥之时并不知晓大阿哥身份。若是知道……若是知道……民女必然是不敢的。太子猜的不错,民女对父亲确实没多少感情,父亲之死民女说不上难过,甚至隐隐庆幸。”
胤禔看向她,一双眼睛冷得吓人。
燕燕又道:“大阿哥是不是觉得民女不孝?可他不是民女的亲生父亲啊。民女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的。彼时民女才两岁。养父大约以为民女早就不记得了。可民女记得!民女就是记得自己不是他亲生的,是他拐来的。
“他养民女也不是出于善心。”燕燕冷笑一声,“他确实是江宁人士,早年对外说出远门找路子谋生,一去数年。谁都不知他在外头干些什么勾当。他拐了民女,本打算出城后,在下一站就出手。拐人不卖当地,这是规矩。
“哪知碰上衙门严查,他怕露馅,便说民女是他的女儿。那么巧,当时在场的有一位江宁老乡,认出了他,还很高兴他在外头居然已经成亲有了孩子。等衙门的人走后,那人缠着他叙话,告诉他,他家中母亲重病,让他快些返乡,还说要与他同行。
“他推辞不过,说下的谎言只能说到底,就这么带着民女回了江宁。他年少时浪荡,他母亲素来怕他往后家不成家,民女虽是个女儿,好歹是他的骨血。他母亲见了民女很高兴,病情一点点好转起来。
“他虽是拐子,对母亲却极好。见得如此,越发不敢坦白自己的过往,言明民女的身世了,只能瞒下来。可祖母不知,旁人不知。他心中却是有数的,因而对民女并不亲近。祖母在世时,他最多是不冷不热。祖母去后,他就变了。
“他酗酒,日日要喝。可自打答应祖母留在家乡生活后,他怕累及母亲,早已金盆洗手不再干拐人的勾当。然而除了这个,他没别的长处。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个正经的营生,入不敷出。
“银钱困难,他就开始使唤我做活,给别人浆洗衣服;帮别人绣荷包手帕等小物件;甚至还替人搬货。
“这些年各类轻活重活民女几乎都干过。得来的银子在民女手中呆不了一刻钟,就会被他拿走。有时民女想偷藏一些,被他发现,就是一顿毒打。不但如此,他喝醉了也打,不高兴了也打。”
燕燕停顿下来,一点点将袖子掀起,手臂一条条的青紫,让人心惊。
燕燕偏过头,“不只手上,民女身上背上全都是。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浑身几乎无一处完好。”
她鼻子发酸,喉头哽咽,泪如雨下。
“前些日子,他见民女已经长大,模样还算娇俏,便起了心思,想把民女卖去花楼赚个好价钱。他是在跟人谈这笔生意,请人喝醉时,太过尽兴喝多了醉死的。”
胤禔蹙眉,眼中已不如之前冰冷,隐隐现出几分怜悯。燕燕微微定了定神:“他还没同人签契约,民女便不算卖了。但生意已经谈妥,民女自认也还算是个好货物,对方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现今是皇上停驻江宁,不同以往。巡抚与知府对江宁的民生治安都十分重视,处处关心。他们不好在这个时候动手,万一惹出乱子,恐无法收拾。可御舟一走,他们必有动作。民女不能坐以待毙。
“那些人都是地头蛇,背后是有靠山的。民女不知道他们势力几何,靠山多大,也不敢赌。但民女知道没有人能大得过皇家。所以民女才想出卖身葬父之举,欲给自己寻个好去处。
“民女不敢欺瞒大阿哥。民女是为自保,可民女自幼困苦,不想再过苦日子。所以民女也确实存了攀龙附凤之心。民女想过好日子,想要荣华加身,想要富贵长安。
“大阿哥!民女知罪,但凭大阿哥处置,不管大阿哥怎么做,民女……民女都无怨言。这是民女自作自受,无怨尤人。只是……只是……
“若大阿哥不肯原谅民女,还请给民女一个痛快吧!民女实在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若是如此,民女只会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便死了,还能落个清白!”
燕燕跪行两步,走到胤禔面前,郑重拜谢:“民女多谢大阿哥善心之举,是民女对不住大阿哥!”
如此说来,她身世确实凄苦,可谓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虽有欺瞒之举,也算情有可原。胤禔低头,见她双眸盈盈含水,脖颈白皙修长,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羸弱风情。加之她是仰着头,衣襟松散,以胤禔的角度,一眼可见她藏于衣衫之下若隐若现的酥/胸。
胤禔神色动了动,撇开眼:“你先下去吧。”
燕燕大大松了口气,胤禔既然这么说,应该暂时不会将她怎么样了。见好就收,燕燕懂得适可而止,不再多言,低眉顺手,乖巧退下。
下面的小太监将她安置在偏舍里。偏舍虽偏,却是针对其他院落来说。因皇帝要在此落脚,整个江宁织造府,曹玺都做了修葺装潢。别说偏舍,就连柴房茅厕都没放过。
如今的织造府无一处不精心,因此所谓偏舍其实并不落拓荒凉。舍前有一流水,乃为活水,于池中蜿蜒一圈,又自围墙之下而出。
燕燕坐在流水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落叶拨弄着水面,心底微沉。
她一直知道自己生得貌美。可就算是美人也是需要打扮的。更别说皇家子弟见过的美人无数,她若不精心一点,如何引得他们垂怜?
好在那人考虑周全,想到此举或会出纰漏,特意备了后招,教她如何应对。这才让她勉强过了这一关。
提到那人,燕燕神色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