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彰德火车站就热闹了起来,一群人做饭吃饭休整,检查箱笼的封条,补充水和煤。等到六点,准时出发。
彰德的火车站站长面带微笑地挥着手,目送着国宝专列消失在茫茫的晨霭之中后,对身边的属下低声说道:“去跟四爷的人说一声,蛇按时出洞了。”
“是!”
国宝列车踏上了第二天的旅程,而这一天注定是波折不断。
也许是因为第一天临时改变了行程和路线,各地心怀叵测的土匪和散兵们都没有摸到这趟列车的下落,直到昨晚才陆陆续续地从各个渠道收到了情报。
所有人都知道这趟国宝列车的终点是南京城,所以走平汉线之后,肯定会从郑州转道陇海线。而到了陇海线之后,就是余大帅的地盘,普通匪帮们不敢与余大帅夺食。
所以从彰德到郑州短短两百公里的路上,国宝列车遭遇了数次袭击。
当然,用袭击这个词都觉得有些不够格,顶多就算是骚扰。
专列上第一节车厢和最后一节车厢都有士兵驻扎,每节车厢的连接处都配备有一架仿汤姆生冲锋枪,士兵几乎人手一把仿毛瑟步枪,这火力就算是遇到正规军都有得一拼,更别说是一干乌合之众了。
而且司机师傅把煤都加得满满的,开得飞快,有时候那些匪徒们才刚冲出来,就被一阵子弹打残了,最多坚持半分钟就抱头鼠窜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火车早就开远了。
更有组织一些的匪徒们就会在铁轨上设路障。只是这条铁路上也不止他们一趟火车在跑,有时候等他们看到那些路障的时候,就已经是碎渣了。就算是摆放的时间正好,他们专列上的火力也足够掩护士兵下去搬开路障。
还好没人敢直接弄断铁轨,不过就算弄断了他们也不怕。他们专列上有几名技工和备用铁轨枕木器材,可以抢修铁轨,倒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唯一担心的,就是有流弹射向专列,击破车厢壁之后毁坏古董。在几次骚扰战之中,还好他们的火力距离远超于对方,没有一颗子弹能击破车厢,倒是万幸。
沈君顾到此时才真切地认识到这些枪械是多么的重要,一直坐在车窗旁边定定地往外看着,一点都不怕那种血肉横飞的画面。
岳霆倒是小吃了一惊,他原以为像沈君顾这样的文弱公子,看到这样的画面肯定会适应不了,说不定还会恶心呕吐昏倒什么的。结果完全不是这样,让本来抱着看笑话念头的岳霆颇感无趣。据前面换岗来最后一节车厢休息的士兵们八卦,夏葵那个妹子也没有被吓到,反而磨着人要了一杆步枪,居然在学射击。
所以,故宫的这帮学者们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软弱可欺嘛!
岳霆回想着他在故宫这两年的经历,虽然这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但即使面对强权和枪炮,也不会轻易交出任何一件文物国宝。明明连人家一拳都挡不住,但却倔强得依旧挺直了背脊和腰板。
真是既脆弱又坚强,让人从心底里敬佩不已。???c0
岳霆的眼角眉梢浮上难以掩饰的动容之色,只能低着头喝了口酒,平复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
没错,他们在最后一节车厢里依旧是在喝酒吃肉,因为大部分麻烦都在前面火车头处就被解决了,他们最后这里还是作休息之用。方少泽并没有斥责他们,所以岳霆更加大大方方地把酒肉摆出来,只要想吃就随便拿。
当然,士兵们也都很克制,知道适可而止。但也许因为有酒有肉有笑声,所以即使外面经常枪声不断,车厢里的气氛还是非常轻松的。
“原来,父亲一直都错了。”一直看向车窗外的沈君顾,忽然幽幽地感慨了一句。
岳霆听得清楚,差点呛到了酒,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他自是看过沈君顾的资料的,但又不能明摆着说自己调查过对方,只能试探性地发问道:“你说的是……沈聪沈先生?我曾经听傅老师说起过几次。”他在说到沈聪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明显肃穆敬重了许多。
“父亲真是太傻了,他那样根本保护不了他心爱的东西。”沈君顾并没有发现岳霆的异样,他的视线还是落在窗外,车轨两边的树林以极快的速度往后倒退着。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岳霆还是抓不到沈君顾说话的重点。但他也知道这是对方心中的痛,毕竟沈聪的一意孤行虽然在大义上值得人称赞,但实际上算是毁了沈君顾的一生。本来幸福的家庭,家破人亡,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