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江荇之现在看待无芥的眼光已经截然不同!无芥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无比高大而神圣,就连那眼皮子底下簌簌掉落的金粉都显得十分玄妙。
那是金粉吗?那分明是散播的神谕。
两人在屋中落座,江荇之感激而又羞赧地道歉,“先前是我误会大师了,大师算得真准。”
什么“近在眼前”、“一半的得偿所愿”,竟然都说中了。
“无碍,一切的谶言都会被时间应验。”无芥端坐在座椅上,笑得高深。
江荇之摸出两枚灵石,“那剩下的一半什么时候能应验?”
光滑的灵石搁在桌面上,无芥没有立马收下。他似乎隔着眼皮看了江荇之一会儿,直到把人看得有些莫名,这才抬手将灵石揽入囊中。
唇齿轻启,“等。”
嗡!脑中仿佛被一道渺远的声音笼罩。
江荇之有一瞬离神,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怔怔地在坐在原处,感觉自己出神了好半晌,但待他缓缓回过神时,视线瞥过案头的香炉,见那线香也不过才燃半指节长。
“大师……”江荇之看向无芥,想问些什么,开口却发现不知从何问起。
无芥像是看出他的茫然,“门主若是无所问,便不要问。”他说着话头一转,从桌案底下摸出一把拴了红线的小金片,“不如来看看贫道最新推出的产品。”
江荇之,“……”
江荇之,“什么产品?”
三股编成的红线中间系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片,细细一看做成了荷叶的形状,看样子是能系在手腕上。
无芥殷勤介绍,“纯手工产品,适合恋爱中的男男女女,支持刻字,把心上人的名字刻在荷叶上,保佑恋爱顺利长久。”
江荇之诚恳发问,“是不是道侣看见都能感动哭?”
无芥淡然一笑,“你懂得太多了,门主。”
“你这就是消费陷阱啊大师。”江荇之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幽幽叹气,“况且本门主囊中羞涩,钱不多了。”
“但贫道觉得……”
“说吧,多少钱一个?”
“……”无芥微笑,“不贵,四灵石。门主有内部折扣,三灵石就够了。”
哐啷,三枚灵石摆在桌上。
无芥收了钱,很快挑出一根红绳准备刻字,“刻什么名字,门主?”
江荇之看了眼那指甲盖大小的荷叶片,大概正好够刻两三个字。他想了想:墟剑在这个时代的名字叫“柏慕”,那干脆就刻“柏慕”好了,反正都是同一个人,差别不大。
不然他该怎么和无芥解释“墟剑”这两个字?
“就刻‘柏慕’吧。”
金钩铁划的两个字在小荷叶上缓缓成型,无芥刻好之后交给江荇之,“戴在手腕上就行了,门主。”
江荇之一边戴一边琢磨,“这小荷叶上的金箔该不会和大师眼皮子底下的金粉出自同源?”
“门主说笑了,一个纯金一个镀金,贫道怎么会欺诈客户呢?”
“那就行。”
他戴好红线,又将阔袖抖下来遮住手腕。一想到自己把墟剑的名字刻下来戴在身上,厚脸皮如江荇之居然也有点羞臊。
这种恋爱中的小把戏,还挺甜蜜。
江荇之起身道别,“那我先走了,大师。”
“门主慢走,下次再来。”
屋门“吱呀”在背后关上。江荇之刚走出无芥的小院,迎面就遇上了钟酩。
对方拧紧的眉心在看见他时很快又舒展开,钟酩几步走过来,敛去了纠结的神色,“刚从无芥那里收完抽成回来?”
“没有。”江荇之摸摸鼻尖。他给忘了,不但忘了收钱,还花出去了两笔,“下次再收。”
“那是去干嘛了,又算了卦?”
“算是吧。”江荇之模糊地答了一句,红线系在他手腕上,有些酥痒。他转头往山上走,“我们回去吧。”
他的态度模糊得可疑,钟酩跟上来,侧头揣测着他的神色,“算什么了?”
“就问了问我多久能回去。”
“怎么说?”钟酩声线一紧,听着竟比江荇之还在意。
江荇之看了他一眼,转回头望向上方长长的石阶和满山飘落的红叶,悠然拉长语调,“遥遥无期。”
咯噔!钟酩心头一撞。
江荇之问,“怎么了,阿座?”
在对方的注视下,钟酩牵强地扯起嘴角,“太好了,我舍不得灯灯。”
江荇之看他笑容泛苦,嘴唇动了动没绷住笑,“喔,我也舍不得阿座。”
漫山的红叶在这抹明软的笑意下都成了陪衬。一阵山风穿林,吹起江荇之的长发在身后翩飞着,像是拂过钟酩的心头,让他悸动不已。
钟酩悸动的同时又忍不住焦虑: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小马甲哪比得上他本尊?
赶紧回一千年后和他“墟剑”甜甜蜜蜜不比这更吸引人?
江荇之却好似没看出他的纠结,又转头登上石阶。
他走出几步,钟酩还停在原地。高几阶的落差下,被风吹起的袖口翻开,忽而露出一道细细的红线来。
视线猛地定住!
钟酩呼吸一屏,几步上前“啪”地拉住了那只手腕,在急促的心跳中抬起对方的手——
“阿座!”江荇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看到了,脸上不由一热。
宽大的袖口自腕间滑落下来,堆叠在胳膊肘上,瓷白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条崭新的红绳,小荷叶上的刻字清晰地落入钟酩的眼底。
他握着江荇之的手腕,整个人都震了震。
——柏慕。
钟酩这次是真的忍不住被汹涌的酸意淹没,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拉着江荇之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咬着牙根低头问,“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感觉,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