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有不知道的。”刘德瑜忽然不哭了,她犹带着稚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她知道得很,就是觉得读书没用。我主科好副科差,她觉得不顺意,要我别学没用的,集中精力攻克马术、插花,好在别人跟前露脸……我拼命地学,拼命地考好,就是想要考个高分,我知道考低了没有用,也许她就不让我念了……”
西安府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做梦都盼着自己家的孩子能考上桂树高中,又有多少家庭愿意掏出大量金钱为孩子运作这么一个机会。刘德瑜家里是副省长,平日用度也很大方,应该是有钱有权的家族,家里居然都不愿意让她去念桂树。名次差一点说不定就觉得不必念了……含光简直都很无语,她也搞不懂刘德瑜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道,“你别误会你娘了——”
“我可没误会,”刘德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学书法就是为了要上桂树,可她连这个都不支持……要不是奶奶说,写一手好字也好,都不会给我请家教拜老师。就让我学那些花哨的玩意儿,学管家,老说书读得好也没用,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
含光真没想到,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刘德瑜好了,只好拍着她的肩膀,“哭也不是办法,总是要想办法说服和解决……”
好容易把刘德瑜的情绪给安抚了下来,又让她洗了脸。刘德瑜吸吸鼻子,又显得反常的镇定——今晚她整个人的状态就一直在好几个极端之间摇摆,她道,“我是不管她,我一定要上桂树。她要帮我转学,我就打电话告奶奶,让奶奶和爸爸说,反正我就是一定要上桂树,要考国子监!”
按大秦如今的法律,孩子要到十八岁才能算是成年人,现在刘德瑜本人的意志其实是无关紧要的,而且从她话里看来,母亲是相当强势,父亲似乎不大管孩子们的学习。含光皱了皱眉头,道,“你告奶奶,只怕也没用吧。她要给你办转学,你奶奶在山东也没办法啊……倒不如拿我师母做个例子,她还是郡主出身呢,一样是念了国子监的硕士啊,而且找的我老师家里也很殷实。我刚从北京回来,就是在留王府过的年,现在不都要找内外兼修的吗。当然是考上国子监更风光啊……别的都可以等到大学再去恶补嘛,好歹有个国子监的名头在——而且,指不定睿王就念的是国子监呢。”
她这番话,倒是说得刘德瑜有些意动,含光见有戏,又款款道,“现在和你大哥联系一下,明天回家好好道个歉……”
刘德瑜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她掏出手机开始发短信了,“不管怎么样,骗着先把桂树上了,考去国子监……哈哈,等我满十八岁,我就找个男人结婚,我气死她!”
这……含光不敢接腔了:时代毕竟是不同了,她那时候再怎么不情愿,最终也只能服从,不然就是一条死路。而刘德瑜,你看多有主意啊?为了不为嫁睿王而奋斗,这闪婚的念头都有了。
“唉,看来这有钱也不好。”她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和我一样,孤儿一个,也没人能迫我嫁人。虽然穷点,倒也自由自在的。”
“我这还算好的了。”刘德瑜抹了抹眼泪,“还有桂树上……我们家里几个姐姐,直接就上了女子高中,毕业就结婚了……你还记不记得柳子昭?”
含光当然记得了,她的成绩也是中游,虽然和她没法比,但好像也考上桂树的。“怎么,她也要去念女高?”
“那倒没有,不过她已经定亲了。”刘德瑜淡淡道,“卫京白拍她那么多年了,柳家根本就看不上卫京他爸,嫌他们那房没本事……最后她定的是鲁国那边孙家的一个旁系子弟,桂树也不念了,直接去鲁国念高中,估计也是高中毕业就得结婚。”
“啊……”含光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穿成了孤女。
也是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是真正的进入了大秦的上流社会:她开始看到上流社会背后的辛酸与丑陋了。
含光至此,哪还有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不禁是一阵啼笑皆非,在心底做了个笔记,迅速打消了所有透露和睿王交集的念头。口中道,“你妈妈可能是不知道你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