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上扣的分数太多了。”她扫了卷子一眼就下了结论,“我看看……你的作文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啊。”
说着就给于元正指导起作文来。“议论文破题是第一要紧的,一般都让写六百字。你自己记一下,破题一百,这是起,接下来承、转、合,各一百多字,字数便满了……”
于元正最头疼就是写议论文,很多事他根本没有看法,憋个两百多字里,起码一百多字还是废话。可李含光说起来却是头头是道,和做数学题一样,写作文在她口中就和切大白菜一样简单。
她还现场破了两个作文题给他看,《善意的谎言》和《为有德之人》,一个白话一个文言。一千多字的作文,李含光不到一小时就写好了。于元正不懂得鉴赏,只觉得她字体秀逸,文章读起来也是朗朗上口,根本就不像是小学生写的,反而很像是书店里卖的范文。
“你瞧,”她说,“先破题,善意谎言,虽然是善意,但依然是谎言。它不好,为什么不好?因为它阻碍人们面对现实,这是承,虽然不好,但也要面对这一现象的滥觞,这是转。最后合:别人口中善意的谎言要尊重,可自己要尽量做个不撒谎的人。起承转合脉络清晰,立意又新巧,符合这几个特点,哪怕你说臭豆腐是香的呢,一样也能拿分。”
于元正张大了嘴,听得晕晕乎乎的,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怎么这么厉害。”
确实,连他的国文老师都没能把作文给解构得这么清楚,在李含光的规划下,起承转合,各有一句中心思想,然后再废话几句,六百字就齐了,简直就和填空题一样规范好写,于元正再傻也知道按这个格式写的作文再怎么样也能拿个中等分数。
李含光抿嘴笑了一下,先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小声说,“这都是从前玩剩下的了……”
但是于元正没听清,他又抒发了一句自己的感慨,“你要是早两年就参加文华荟英大赛,说不定都能上桂树中学!”
李含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急急地追问,“啊?怎么难道上桂树中学不是靠考的吗?”
于元正比她更吃惊,“啊?难道你想上桂树中学?”
两个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有点滑稽,不过很不巧,吃中饭的时间到了。
韩氏开门进来招呼于元正,“小正,吃饭了。”
她对李含光的态度已经热情了很多,“小李,留下来一起吃吧!真的不缺你这双筷子。”
也许是因为老于的交代,也许是因为李含光自己的气质,也许是因为于元正几次提到了李含光对自己的帮助——有些是吹的,有些不是,给李含光讲课,真的也是于元正的一次复习——韩氏留李含光吃饭的语气越来越真诚了,今天她甚至说,“不要紧的,中午点名怕什么,阿姨帮你和她们说,以后中午都在我这里吃了。”
不过李含光的态度却是从未变过的干脆,书一收人就站起来了,“谢谢阿姨,但是局里也有规矩不能乱。”
于元正忙着说了一句,“哎呀,就留下来吃一顿呗!”
也不知怎么搞的,留李含光吃饭呢,好像和求她一样的,就这样李含光都没答应,还是于屠夫回来了,隔着窗子听见,笑着说了一句,“含光啊,留下来吧,今天我遇见你们张老师,还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说你今天中午在我们家吃饭呢。”
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好,李含光只好留下来和于家人一起吃饭了。
却也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端端正正地端着饭碗,压根没有盯着肉菜夹,却也不会特别回避,反正就是很正常地在吃饭,没有丝毫穷酸失礼的地方——这一点,于元正也习惯了,他都不带吃惊的。
倒是老于给韩氏使了几个眼色,韩氏把牛肉多给两个孩子都夹了一些——还是偏心了点,最好的给了于元正,次好的才给李含光。李含光就和没看出来似的,谢过韩氏也就那样吃了。
于元正觉得李含光真的不像是慈幼局出来的,她这个做派简直比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有谱。他在她跟前——在这么个需要他补习的,一无所有的小孤女跟前,居然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席间大家也说到了桂树中学的事,李含光向于元正打听考桂树中学的程序,结果却搔到了韩氏的痒处。
“……就靠国文算学这两门,每年西安全府都有四百多个小学生能考上双百,全都去桂树中学怎么能行呢?”韩氏仔细地给李含光介绍,“额外开科加考又不行,朝廷明文规定不许再加设关卡的。只好搞加分制,从小学一年开始,你在什么竞赛里每拿一个名次都有加分。小正的杨善榆提高班每年在市里搞竞赛,拿头名加十分,第二名五分,第三名三分,第四名一分,第五名零点五分……就这么加。先把加分制的录完了,最后余下的名额按远近来录。挑剩下不要的就去宝信中学。”
不过,李含光的表现要比他想得靠谱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