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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轻轻的,也没什么分量,却把王副局管说得老脸一红——刚才李含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她走在水池边上,觉得有人推了她一把,但却没看到是谁。

这受害人都没看清楚是谁,王副局管还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立刻就咬死了是李含光自己害怕被责骂,才编造出来的原委,这么数落了几句,张嬷嬷再和和稀泥,李含光也就认下来了:也许是她自己记错了,这事,也许就是她自己不小心。

虽说才是十一岁左右,刚上了半年小学五年级,但孤儿嘛,从小没爹没娘的,哪能不懂得看人的眉高眼低?三个人心底都清楚,李含光指不定就是顺着王副局管的话往下说,为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折腾个不清楚,等李局管回来了,又要发作王副局管……

王副局管自己心思多,兀自就猜测出了这一大篇,看李含光倒有点忌惮了,不好再训诫什么。她一看手表,“都这会了!老张,那我先走了!”

张嬷嬷今晚值班,本来也要睡在慈幼局里,闻言便起来送王副局管出去。回来看李含光坐在餐桌前,手里捧着一个馍小口小口地撕着吃,虽说嘴巴在动,但眉眼间一片惘然,显然还是惊魂未定,便叹了口气,坐到李含光身边,催促道,“快吃吧,今晚难得有好菜,可别浪费了。”

说着,便摸摸李含光的头,给她夹了两块油汪汪的肥肉,“多吃点,压压惊。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李含光抬头看了看电灯,又看了看张嬷嬷——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今日确实是有几分古怪,过了一会,她才轻声说道,“哎,谢谢张嬷嬷。”

张嬷嬷嗯了一声,一眼看到饭堂门口一个小人影,便喊道,“李莲湖,你过来。”

李莲湖今年也就是六岁多一点,刚上学的年纪,听张嬷嬷喊,含着手指就跑过来了。张嬷嬷说,“你们俩不是住一屋吗?你陪她吃完了就一起去睡觉吧,今晚别去看电视了,听到没。”

李莲湖也不问为什么,乖乖地就点了点头。张嬷嬷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回值班室看会电视,说不定还能赶上《每日娱乐》的重播,站起来又想着说。“对了,都快开学了。你们暑假作业都做完没有?没做完赶紧做啊。没爹没娘就该自己努力,别让人看了笑话!”

这话是张嬷嬷的口头禅,说完算数。李含光和李莲湖都没什么反应,她也不在意,自己出去了。饭堂里就两个人对坐着,李含光吃馒头,李莲湖看着她流口水。

李含光吃了几口,看李莲湖那个样子,便说,“你吃不吃?”

一边说,一边掰了半个馒头给李莲湖送过去了,李莲湖迟疑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摆摆手。“姐姐吃吧。”

小小年纪,倒是懂事。、

李含光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一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她渐渐地也从震撼中回复了过来。毫无疑问,她来到的并不是什么仙境。即使是仙境,仙境中人也显然分了三六九等……从刚才那两位中年女子的谈话,和四周的摆设乃至菜色中,她能很轻易地推论出来:自己恐怕是这仙境中地位最为卑微的一拨人了。

一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儿,在哪里都是任人欺负的。虽说她前世乃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并非没有见识过世间的风雨和人情的冷暖,只是从前,她是冷眼旁观看戏的那个,现在,这世态的炎凉要体现在她身上了。李含光不知道这身体是如何被人推落水池的,但她能从两个中年仆妇的谈话中听出来,那王副局管还一心息事宁人,在这等情况下,即使她能指出凶手,事态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再说,她也的确是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具身体没有留下任何记忆,清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什么事,都得在观察中推论。如果不是张嬷嬷把李莲湖留下了,她连自己的房间都不知道怎么回。

“吃吧。”李含光硬是把馍馍塞到了李莲湖手里,看着碗里的两块肥肉,她有些反胃地抽了抽嘴角,把肉也给李莲湖夹了过去。

慈幼局里显然是不能经常吃到肉的,李莲湖年纪还小,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客气了,瞅了李含光几眼,便狼吞虎咽了起来,看她的表情,李含光几乎以为她吃的是世间难寻的珍馐美味了。

两个人一红脸一白脸,多少让李含光有些无所适从,这个清秀的小女孩左顾右盼,仿佛是不敢和嬷嬷们对视,过了一会才说,“我……我知道了,嬷嬷,以后我肯定再不敢去水池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