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年轻贪玩,想到京外去看看,那是好事……体会体会民情,也没什么不妥。但他要去前线,那就不成了。”乐琰语气坚定,“你现在下车找到锦衣卫的人,叫他们不要怠慢了,遥遥跟住我们与皇上。第二日我们一出城,马上让他们去找李阁老。”
皇后这是在两面卖乖啊,一方面给李阁老卖了个天大的人情,一方面,又不想失去皇上的信任。毕竟这能不能跟着他胡闹,对皇上来说可是要紧的事。
芳华目光微黯,主动道,“娘娘,与其如此,倒不如等到了皇上身边再来吩咐……”
“皇上这次出行是心血来潮,”乐琰淡淡地道,“也正因为如此,他肯定怕我不愿意让他去。所以连一晚都等不及,等到了城门口,咱们肯定没有传消息的空当。”
那车夫便不声不响地下了车,在当街拍了拍手。
几个黑衣人就出现了。
乐琰还是第一次见到锦衣卫的暗部,她饶有兴致地掀开窗帘,让芳华把自己的随身对牌递了一只过去。
“等我回京了,若是没把对牌还我……”她的语气很淡。
车夫马上说,“小人就提头来见。这几个兄弟的人品,小人是敢担保的。”
他是朱厚照使惯了的人,自然富贵得很,这几个暗部看起来也是训练有素,应该不会拿了对牌去扯虎皮拉大旗的,乐琰放下心来,点点头放下窗帘,车夫又上了车辕子,慢慢地驾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口。
当时的北京城已经很是繁华,到了晚上快关城门的时候,总是有许多人要出四九城,或许是乘夜去天津,或许是到京郊的庄园过夜。乐琰的马车一点儿也不打眼,她们到了城门口,乐琰便叹息道,“可惜我不是男儿打扮,不然,下去吃一碗馄饨去。”
马车边上正好就是一付馄饨摊子,芳华抿嘴道,“人家都快急死了,娘娘还有心思说笑话。”说着,她便微怔道,“咦,那不是宋公子吗?”
乐琰就好奇起来,宋嘉德身边十二个时辰从来不曾断了眼线,乐琰倒是足够尊重他,不曾给他的内宅塞人,宋嘉德自己也很要强,身边从来不见女人的踪影。这么小半年
119、夜奔
了,派出去的人手对宋嘉德了解还是那么少,顶多晓得这位黑发碧眼的公子,每日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打理生意。
不过每隔两三个月,他总是要到天津去接船的,这事乐琰也知道,而且默许了。——罗伯特已经回了欧罗巴,总不能让这边的大生意没个主事的人。宋嘉德精通汉话,少了他,到天津港的船只就很容易和本地船只发生冲突。这小半年来,民间早听说了皇家要重造福船,已有些精灵的商家也造了大海船下水,渔民们更不待说,天津港现在不必以前,是一片热闹。
乐琰想到此事,心情就很好,她顺着芳华掀起的帘子一角,果然看到宋嘉德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一群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中间。当然啦,他是被当成猴子似的观看着的,宋嘉德虽然是黑头发,但有一双绿眼,皮肤也很白。在浓重的暮色里,他的眼珠一转,就有一阵绿色的流光闪动。乐琰就有点看呆了。
“这人在大明可惜了。”她轻声说。
芳华怔了怔,小心地看了乐琰一眼,放下窗帘道,“奴婢不知道娘娘的意思。”
“如果是在欧洲……以他的长相,私生子恐怕是以打算的。”乐琰开了个玩笑,想到了穿越前的事,目光就柔和下来。“他们那里民风开放得很,有钱的贵妇人,都以找小白脸为乐。和大明不大一样。”
芳华大觉不可思议,但在她眼里,乐琰就是天人一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因此也只得肃然道,“真是荒唐!”
乐琰轻声笑了起来,夜风就把她的笑声,吹出了开了一扇的车窗,飘到了宋嘉德耳朵里。
宋嘉德扭头看向了这辆熟悉的朱轮华盖车。
大明的皇后……倒是挺活泼的么。一般的贵妇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倒好,三天两头坐了这么华贵的车出来乱跑,还自己一个人谈了这么大笔的生意,从商队手心里撬走了好些利润。又引进了新种子,一下子,大明就露出了兴旺发达的样子。
宋嘉德在大明也呆了一年多了,他刚到的时候,西北就闹饥荒了,云南还有旱灾,成日里听的都是议论着西北死了多少人,云南又怎么乱。现在呢,西北和云南都种上了红薯,没种上的地方,也不过是因为种苗不够,二者,还要给明年春天的玉米留点地儿。现在满京城的大户都知道了皇后在太液池边搞的那个育种大棚,还有西山的农场,据说里面养了上十万的玉米苗,到了开春直接就运到西北去。上个月,皇后还来人问了几次土豆的事。宋嘉德也是接触过农事的人,明年就算是天时再差,旱涝保收也有那么多粮食,够全国嚼谷的了。
车夫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请娘娘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