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进她眼底,一时居然失语,两人对望了一会,都觉得在这尘世中,似乎能了解、能庇护对方的人只有自己,也只有对方了解自己的脆弱与无奈,这份亲密感,或许只有经年夫妻才能体会得到。
但这份亲密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因为囚车已来到酒楼窗下,张彩本是留恋地四处张望,似乎要把这景象长留心头,于是,他便看到了窗前的大明帝后。
他瘦削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诡谲的笑容,而后,当着围观众人的面,他大喊了起来。
“皇上!冤枉那皇上!”
这句话并不出奇,不少将要处决的犯人,说的都是这句话,围观的百姓们也只是报以不屑的嘘声。
张彩唇边的笑容更盛了。
“皇上!冤枉那!我晓得张美美在哪!她怀了您的孩子!她怀了您的孩子啊!张美美与您的一夜恩情,您忘了吗——”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押送着囚车的军士,已是很快寻到了一团破布,塞进了他口中,并斥责道,“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
但这并不能阻止围观者们爆发出的疑问声,追在囚车边的人迅速增多,在这样一种诡异的热闹中,张彩远去了。
安心地。
他终于完成了他的报复。
不仅在囚车边的民众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声量很大,连两边商铺中站着看热闹的客人们,也都开始震惊地议论起了这所谓的张美美,大明民风一向宽松自由,弘治年间便一直有关于朱厚照身世的谣言与议论,如今多了新的八卦材料,不论这番话会让新近在民间名声很好的夏皇后有多难堪,人们也是不会放弃谈论它的。还有什么比一个怀着龙种却又
114、张彩的报复
消失不见的美女,来的更有话题性呢?
醉此间自然也不例外,不消一刻,从上到下,从跑堂的到雅间里的客人,已是无人不谈张美美,而这也包括了二楼地字二号房的两位尊贵客人。
“张美美人在哪。”
“我不知道。”
乐琰几乎是立即追问,而朱厚照也反射性地立即回答,话出口后,他才发觉乐琰已经推开了他的拥抱,转身面对他,怀疑地打量着自己。
“我听过这个名字。”乐琰略带烦躁地说。“你见过她?”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苦笑了下,他没有回答,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他的确见过张美美,乐琰眯起眼,嘶声低语。
“睡过她没有?”
“没有。”这回答一样来得很快,并且毫不犹豫。朱厚照坚定地回望着乐琰,目光没有丝毫闪烁。
他们对视了一会,掂量着彼此话中的真伪,思量着这事的后果,乐琰心中五味杂陈,脑中思绪变换,最终她断然道,“我信你。”
朱厚照顿时松了口气,他反倒不急着为自己辩白了,而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乐琰,“为何。”
“你和我之间不是素来有这个默契?在嫡子出生前,你是不会……那李青青,你不是也处理掉了?”乐琰没有说完,但朱厚照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嫡子出生前,他是不会给乐琰难看的,就算偶尔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他也会主动断绝后患。如果他真的与张美美发生了什么,那么张美美恐怕是很难活命的。
“她美吗。”第三个问题接踵而至,而这个问题却不那么好回答了,朱厚照在心中稍微掂量了一下,乐琰便道,“不用说了,她很美。”
“对我而言,美貌不算什么。”朱厚照迅速说,他靠近了一步,但乐琰又退了一步。
“张彩恐怕真是活腻了。”她冰冷地说,“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张彩这一番话说出来,不止是狠狠地羞辱了乐琰一把,让她误以为朱厚照在外头有人不说,还给小包子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若是将来即位后冒出什么人来认亲,又或者有人随手找了个人来说是他的兄弟,都能造成数不尽的麻烦。朱厚照心中也是恨极张彩,他咬了咬牙,狠狠道,“张彩不是有个女儿吗?把她改个闺名,拉到西四牌楼与她爹做伴,岂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