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笑片刻,谷大用才进了内殿,他乃是粗中有细之人,见朱厚照神色怏怏,就不提乐琰,问了好,若无其事地道,“陛下找我来,想必是有事叫西厂做了?”
朱厚照勉强提振精神,笑指着椅子道,“坐。”又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徐徐道,“西厂现在各处都筹建起来了吧?”
谷大用笑道,“托陛下的福,已是色色都妥当了。”朱厚照嗯了一声,想了想,才道,“西厂要做得与东厂、锦衣卫不同,是要花些心思的,眼下,就有个好机会——你晓得京城里来了个外国人,在开铺子么。”
谷大用身为情报头子,若是这事都不知道,便有失身份了,当下忙道,“是那个托在刘太监麾下的罗伯特金氏?”朱厚照点点头,思忖着道,“皇后与我昨日去看了一遭,觉出了些疑点,你去叫人盯着
83、狼来了狼来了
,看看他铺子里的货走得快不快,都是什么价格走的,最好是能问皇后要张表格来,按照上头的格式,盯上一两个月,再摸摸他们进货的渠道,可能的话,派个人混到船上进一次货。”
这个命令,下得有些没头没脑的,但谷大用能当上西厂首领,倒也不是无能之辈,想了想,便猜到了几分朱厚照的用意,当下略带几丝兴奋地答应了下来,朱厚照沉吟了片刻,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另外,昨晚我……喝了些酒,做了些对不住皇后的事,刘瑾不知道我的意思,还把那人赎了出来,现在估计就安置在他家附近,你找几个人,把他堵住嘴远远地打发到外地去,今生都别叫他进京了。再到皇后那里,就说是我的意思,已经把他处置了。”
谷大用料得主子并非是真的在意那人的死活,不过是年轻心软,拉不下面子罢了,便细声道,“陛下,那人活着的事,若是被娘娘知道了,又是事儿,不如就做得狠些吧。”朱厚照皱了皱眉,随意道,“何必如此,人家不过谋生罢了,哪里要到这个地步。打发得远远的也就是了,刘瑾那里,话不必说太多。”
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声道,“皇后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谷大用暗叫了声机会,面上就做出万般委屈来,苦笑道,“娘娘无非便是发作咱们做下人的,出出气罢了,奴婢瞧着她心里也是哭得很呢,一时半会,也不知能不能消气——”他抽了抽鼻子,见朱厚照脸上一片恐慌,这才续道,“奴婢与张永一道跪着苦求,直说陛下不过是少年贪玩,这才叫娘娘消了些气,陛下今日稍避锋芒,明日回去,想必也是无事的。”
朱厚照松了口气,拍了拍谷大用的肩膀,道,“很好,你是个懂得为主人分忧的。”又皱眉叹道,“不是朕惧内……只是皇后还没生下嫡子,这、这……”这了好几声,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谷大用暗暗撇了撇嘴,面上却是一脸的理解,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听得外间马永成与芳华的对话声,芳华又来请,马永成只说朱厚照在里间批阅奏折,芳华却还不信,要进来看看,朱厚照吓得忙拿起奏章,提笔批阅起来,果然芳华进来看了一眼,微笑着退了出去。
这一整日,朱厚照便关在乾清宫里批奏折,到得下午,他静极思动,想要出宫走走,翰林们又进宫来,要与他讲经论道,经讲完了,才要起身松散筋骨,芳华又来了打探,这回还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朱厚照怕被戳穿,一直伏案写字,直闹得浑身酸疼,头大如斗,好容易芳华走了,正要直起身,李东阳又来求见,如此川流不息地忙了一天,到了晚上,芳华还过来了三四次,直吓
83、狼来了狼来了
得朱厚照早早就上床睡下了,生怕出宫玩乐又被打探出来,那就实在不好收科。到了第二日,芳华反倒就不过来了,朱厚照又是放松,又是失落,又是害怕,这么一天下来,到底也没敢出宫,老老实实地在乾清宫处理了一日国事,吃过了晚饭,见坤宁宫还没有来人,便借着去仁寿宫请安,特地绕到坤宁宫门口,又不敢进去,在门口徘徊了半晌,也听不见乐琰的声音,只得失望地走了。
张永与谷大用对视一眼,都苦笑起来,谷大用捏着嗓子道,“无非是咱家倒霉罢了,算啦,丘聚与刘瑾还不是照样倒霉,都被传进去大骂了一顿,那位——”他比了比坤宁宫的方向,做了个鬼脸,马永成会心一笑,低声道,“快别说了,皇上听见了,又吓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