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脆娇嫩,却是分不清男女,顾仕隆挑了挑眉,又坐了下来,听得那边闹成了一片,都是要过去寻事的,有老成人笑回道,“小公子说得是,便不赌也罢了,咱们一点银子,全都压在了选秀盘口上,也无余钱做这等耍子。”说着,才又平静了下来。又有人开门出来,道,“压五百两银子,夏氏中选!”
五百两银子,在当时是个绝对的天文数字,一般人家穷其一生,也见不到那么大的数字。就是那等商贾,中等人家等闲也不敢说出这个数字。一层楼面都静了下来,随后,又爆发出轰然议论声。小二轻快地应了一声,上前拿了纸笔笑道,“是只压夏氏中选呢,还是也压两个陪选的去向?”
“两个陪选都是赐金放还。”那粗哑的声音毫不考虑地道,众人又都议论起来,纷纷笑他傻。原先说话的那清脆声音,也冒出来道,“二十两银子,也压夏氏中选。”
二十两银子也并非是小数目了,那伙计过来收了银子,笑道,“一赔三的赔率,这是签儿,公子收好喽。”一时又有人从那五百两银子的房内推门出来,道,“小二,茅房在——怎么是你!”
那清脆声音惊呼了声,接着便是一连串楼梯响动声、叫嚷声,接着一个人大叫道,“我手上是热汤!”顾仕隆好奇起来,起身开门看时,只见走廊上乱成了一团,那川流不息上菜的伙计,都举高了手上的菜碟子,让开了一条道,一个穿着嫩黄道袍
62、与情敌同居
的小小身影,忽地一下就奔下了楼去,身后紧随着一人,看背影,却像是杨慎,而那五百两房前,站的乃是东宫八虎之一张永。两人对上了眼,顾仕隆便心中有数了,他虽然管不到内帏的事,但对母亲的心思,还是能够体会的,原本也乐见自己家出个皇后亲戚,不想到头来,妹妹出了这种事,一时间谁也没心思为年四娘打算,现下,连太子都是这个念想,便更是叹息,当下与张永打了个招呼。张永冲他笑了笑,回身说了几句话,便冲他道,“公子,我家公子请您一道过来坐。”
顾仕隆推门进房时,只见那桌上层层叠叠,都是好菜,英国公嫡孙张仑——也是他的小舅子,正皱眉盯着手中的一杯酒出神,太子却是按着谷大用借力,半边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口中叫道,“哎呀,钻到小巷子里去了!噢!杨慎竟追上去了!哈哈,有趣有趣。”说着,依依不舍回过身来,一张俊秀白皙的脸上,还挂了几滴菜汁,笑嘻嘻地道,“是仕隆啊?怎么,一个人出来吃闷酒?坐,坐。”
顾仕隆便坐了,问道,“公子又是出来做什么?今日难道不上课?”朱厚照掏出手帕,抹了抹脸上的污渍,笑道,“今日师父们都休沐了,我有一事要向杨慎赔罪,便拉了阿仑出来,请他吃酒,这酒没吃几口,他就追人去了。手还不老实,一掌带过上菜的小二,倒是溅了我一脸菜汤。”
张仑原本正在出神,此时嗤笑着瞄了朱厚照一眼,向顾仕隆道,“顾兄怎么在这喝闷酒?可是家中有事?”他是丽雪的亲哥,这一问,自然是真心实意,顾仕隆踌躇了一下,心中盘算片刻,这才苦笑道,“还不是家母?为了舍妹的婚事,她是和成家杠上了,竟是要在成三公子周年时,与舍妹办婚事呢。传出去,岂不是千古笑谈?”
朱厚照满不在乎的一挥手,笑道,“这算是什么事,要我说,那成家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百年侯府的脸面,难道还比不上他一个小小的地主?”谷大用却不自然起来,只因成家的靠山王岳,正是他的干爹。
顾仕隆与张仑相视一笑,想起一事,又笑道,“不知方才是谁这样豪爽,竟在这盘口上押了五百两银子?”朱厚照才吃下去的一口菜,就呛在了喉咙里,咳嗽个不住,张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我。”他忽地又笑了起来,道,“哇,这一赔三的赔率,一千五百两银子,我可要收好了,是我的私房钱呢!”
一千五百两,对他们这种不当家的少爷来说也不算是小钱了。顾仕隆忍着笑,举杯与张仑碰了一杯,笑道,“那就先恭喜了。”
顾仕隆不禁皱起眉头,当时天下赌风之盛,选秀被拿来开盘设赌,倒是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只是这一暗盘,未免是太过轻佻了。他也有了几分酒意,正想出言干涉,对过已是有人断喝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胆敢妄自议论年姐姐与夏姐姐?传了出去,便等着府衙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