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本是有些不服气的,但不知怎么地,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孩,似乎充满了威严,竟然让他也无法回答,不由得低了头,学唐寅一样反省起来。乐琰见此,再说了句,“钱可通神,却不是到哪里都管用的,徐举子需要牢记,瓜田李下。”便坐下了。
经她这么一发威,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朱厚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地笑道,“哎呀,可以用饭了。我很少在外面吃饭的,老师,这儿有名的菜都有什么?”
程敏政虽然面子上有点挂
21、鲁班门前卖艺
不住,但乐琰疾言厉色时,自然有一股风度,他是心机深沉之人,转眼便把一切压下,如常笑道,“徒儿,你怎么忽然发作起你的脾气来了,两位不要介意,她素来是有些恃才傲物的。来来来来,店家,点菜啦。”
这个醉此间酒楼,也实在是有些真本领,朱厚照等四人从小出入宫禁,什么好菜没吃过?但是有几道菜还真的是相当不错,因为并不是正经的宴席,不需要先上羊鹅,小孩子吃得很是开心,难得的是,上菜次序很有文化,最后,上了一碟毛豆与一碗鸡面,毛豆是常吃的,但因为是中元节的缘故,大家都拿了来吃,鸡面则相当的美味,是今年流行的新菜,孩子们都没吃过,朱厚照与乐琰又故态复萌,开始争食。从天文比到地理,再从地理比到天文,小孩子憨态可掬,大人们看了直笑,多少也缓解了一番尴尬,最后,唐寅喝得性起,竟然敲着碗吟诵了他创作的《把酒望月歌》。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
他的声音清朗好听,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碗声,众人都似乎融进了那万树桃花月色满天的美景中去,唐寅念完了,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是前几年自诩狂生,四处游荡时所作。”见乐琰面露向往之色,心道,“你自小生活在富贵之乡,怎么知道住茅草屋的滋味。”
乐琰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她羡慕地对唐寅道,“唐大哥,我还没去过苏州呢,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想去看看啊!”
朱厚照没吭声,但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唐寅笑了笑,道,“你们才这么小,将来,有机缘的。唉,我也想念老家的风月呀。”
大才子的志趣,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不过千里莼羹未下盐豉,这种思乡之情,一贯是被认为十分风雅的。程敏政就大见赞赏之色地拍打着大腿,称赞了唐寅的诗篇,乐琰看了朱厚照一眼,见他面露思索之色,不由好奇起来,凝视着他,朱厚照见她看着自己,便露齿一笑,悄声道,“若是有一天能去苏州了,我便带你去玩。”
乐琰不禁失笑,想到朱厚照还真去过苏州,便点头道,“好,你若不带我去,我就挥着鞭子追上去。”
张仑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悄声说,“我可是记住了,若有谁要挥着鞭子追上去,我便陪她一起。”众人自然都没想到,只是儿时的趣谈,最终“夏皇后马上挥鞭千里追夫”,却真的成了流传千古的名故事。
因为顾虑到几个孩子年纪究竟还小,程敏政才过二更就叫停了宴会,问朱厚照道,“你今日要睡在哪里?”朱厚照拉过张仑,笑道,“我早已和他
21、鲁班门前卖艺
说好了,今天去他家打扰。”
程敏政点头道,“如此便也罢了,以后不要再这样鲁莽了,这次,幸亏是遇见我,如果是遇见了献吉大人,你们必定要被罚的。好啦,二徒儿,你回家时,如果父母责问,就说是在街上遇见了我,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再好好的赔罪,想必也不会被过于责怪的。”
杨慎没说什么,他的家人早知道他和程敏政在一起,再说,他和张仑年纪也比较大了,家人也会放心一些,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在楼前分散了开来,杨慎和张仑骑上了小马,乐琰与朱厚照则爬上一辆大车,乐琰甜笑着和唐寅等人道别后,便放下了窗帘,朱厚照还打起窗帘再说了一句再会,两人这才去了。
程敏政看着他们去远,对身边侍候着的两个下人道,“去,护送他们到家再回来和我说。”两人慌忙去了,程敏政这才抚着胡须,对唐寅与徐经意味深长地道,“虽然徒儿年纪还小,但不得不说,这小孩子眼睛更清亮,说得也实在是有道理,希望两位明年能一举登科,老夫便先告辞了!”说着,自己上了马车去了。
她扫了眼徐经,见徐经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暗想,横竖都说到这一步了,不如再多说一些,便又道,“徐举子携美上京一事,连我都听说了,徐举子,你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如此放浪形骸,国子监是有权管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