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混出头,就再没做过这种事。他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伤过人命,而且他记得,他认识宋正阳的时候,他们母子俩是租人家的房子住的。一个大杂院,他们母子俩住其中的两间房,一个月的房租不过四十。
等等,租……?
陈光宇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仿佛没有发现陈光宇的变化,宋正阳径自说着:“认识那个贵人的时候,那个男孩和他的母亲过的很不好,但其实,他们能更好一点的,因为他们曾经有三间大瓦房,那是他父亲从他爷爷那里分下来的房子,房子虽不好,但地点很不错,面积也不小,差不多有五十平方了,那个男孩小时候还有自己的房间,后来市容改造,他们的房子也在拆迁的范围内。”
“这本来是件好事,按照当时的规定,他们起码能换一套两室一厅的商品房。有洗手间有厨房,他们能用上天然气。再不用担心下雨房子漏,也再不用被蜂窝煤熏的一脸烟。但他的父亲却不想要房子,因为他的儿子马上就要上高中,考大学也不过就是那几年的事情。所以个男孩的父母经过商量就决定不要房要钱……”
说到这里,宋正阳露出一丝苦笑:“那个时候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房价会涨成什么样子,更没有想到他们其实可以先要房,等到他儿子要上大学的时候再把房子卖了的,他们只是想着手里有一笔钱就有了底气。那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三万以上的大数目,不免就想多要一点,又受了邻居的鼓动,就跟着其他人一起闹了起来。他们本以为最多也就是争取不过来,却没想到,甚至连原来的钱他们也可能失去,当然更没有想到他们会被恐吓被看守起来。那个男孩的父亲,就是夜里被吓了一跳,之后发了几天的烧,再之后,就那么去了的。”
宋正阳看着陈光宇,眼眸漆黑:“很不光荣的死法,但他真的死了。你知道死是什么吗?就是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帮你看作业,再也不会帮你背课文,再也不会送你去上学,更再也不会在半夜为你炖鸡蛋补脑。很多人可能会觉得那个男孩的父亲窝囊没用,甚至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但那是他父亲,他今生今世唯一的父亲!那个男人也许不够有出息,也许有很多的缺点,但对于他的儿子,他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你说,那个男孩该不该想着报仇?”
“……该!”在说出这一个字的时候,陈光宇就觉得自己心中突然有个什么东西落地了,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该,太该了!无论他为宋正阳做过什么都比不上他爹。为了他爹,宋正阳想杀了他简直是太理所当然了,虽然他爹不是他亲手杀的,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动那个男人一指头——即使现在宋正阳都说到这里了,他也无法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但是,他知道宋正阳说的是真的,他还知道这件事不是说他没有动手就真的没有关系的。
“一开始,那个男孩也不知道他的贵人就是他的仇人的。他遇到这个贵人的时候正是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他每天上街去发传单,每天到小饭馆里打工,他尝试着去学电脑,但交了一百多块钱后却连机子都没摸到过几次。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行,但却不知道要怎么破开这个局面。他想过要出去打工,但第一,他的年龄不够,第二,他也不能把他的母亲一个人放在家里。”
这样说着,宋正阳的思绪渐渐回到了十几年前。他父亲的死终于帮他们多换来了两万,五十平方的房子换来了五万块,这个数字在今天那真是少的可怜,但在那个时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但是,他父亲死的实在是太突兀了,几乎就在他父亲去世的同时,他母亲就病了。而知道他们家有这么一笔巨款的各方亲戚也纷纷把手伸了过来。这个说家里有什么困难,那个说祖上留下的房子也有他们的一份,每天吵闹不断,闹到最后,他甚至不敢开门。但那个时候他们住在大杂院,根本就不可能阻挡的了那些人,到最后他母亲只有拿出两万给他父亲那边的亲戚分了,然后连夜带着他搬家。
“阳阳,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办了你爸爸的事,再加上你那些伯伯叔叔的闹腾,现在家里只剩两万多了,你说这两万块咱们是用掉呢,还是留下来以防万一?”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妈拿着存折问他,如果放在现在他一定毫不犹豫的说用掉,不管是用来买个小房子还是供他继续上学都要比存下来好。但那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些?他只知道他爹为了多出来的两万连命都没了,他只知道他妈住院的时候这边交不上钱那边就要停针,他只知道为了这么一点钱,他那些亲戚争的死去活来骂的天昏地暗。
后来他混出头,就再没做过这种事。他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伤过人命,而且他记得,他认识宋正阳的时候,他们母子俩是租人家的房子住的。一个大杂院,他们母子俩住其中的两间房,一个月的房租不过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