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第一次有了“计划超额完成也不是一件好事”的苦恼。
依旧是要将这个情况报知京中, 听从中枢的安排。江先生有些怏怏:“两府总是求稳, 错失多少良机。”大多在野派都有类似的心态,以为在朝者都不如己。
石先生比他稳重些,问程素素:“娘子,可有别的消息?譬如魏主的子嗣。”
难得石先生说了这么长的句子,程素素也认真地回答:“那货打十五岁就开始生生生,到如今长子都有十二岁了,儿子数一数也有八、九个。叛乱部族与呼延部大开杀戒,到现在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先生的意思,要接出来?那很难。”
程素素一般不轻易推脱,总认为越难的事情做好了就越显本事越有话语权。明显将魏主的遗孤找到、弄出来,并不在此列。此番王庭变乱,她的探子们在“杀光南人的口号”之下也有折损。以老国尉父子的见识,能找到的王子一定会珍视起来,反叛贵族则肯定想斩草除根。
石先生一点头。
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程素素也无话可讲。倒是赵骞打起了精神来,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办?”魏主一死,策略都要进行调整了。
谢麟道:“不过是从扶一个变成扶另一个,呼延英不是还活着吗?唉,终不是长久之计。手伸不了那么远呐!还是要练兵。”
赵骞问道:“那个白晔,能行吗?”
谢麟摊摊手:“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那么能跑的,我没见过。昔年齐王剿教匪,我曾两度随军,将校内给他们定好了路线都能走到沟里的也是一大把。”
赵骞道:“那就好好护着吧。”
江先生低声问道:“能不能上他北上剿个匪?他不是现在也带了些兵了吗?魏国叛乱,总有些小部族、残兵南下……”
谢麟道:“可。”
这些人商议完了,才是出去与属官们开会。大家已经习惯了不去询问谢麟的消息来源,只知道他的消息比较准确,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来。他们反对“扶植另一方”的意见,认为魏虏畏威而不怀德,扶起一个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扶起另一个敌人而已。且王庭太远,鞭长莫及。
昔年那位河东的邹县令如今搭上顺风车做到了知府,因他听话好用,被谢麟设法又搞成了同城而治。邹知府脑袋摇成了个波浪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使,办成了,也谈不上什么功勋,办不成,御史必群起而攻。”
难得他会鲜明地提出反对意见,谢麟也不得不考虑一二。是以上表的时候,只隐晦地请示两府,而不是直接提出来扶植某一方。
表章上去两日,朝廷便有紧急的公函发至。两天的时间,还不够奏本送到京城的,必是京中有指示了。
谢麟启开文书一看,面上变色——上回送到京城的那些“投诚”的魏国旧贵族,出逃了。己方获胜,为何不回去作威作福?南朝当然是繁华的,然而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在京中看似位尊,实则寄人篱下,滋味难捱。想要享受繁华,回去之后领兵南下就是。
是以除了跑不动的两个男童,其余三人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赐邸中消失了。如果算上他们的奔袭与生存能力的话,这会儿大约已经到了魏国了。
谢麟不由庆幸,幸亏没有再提什么怀柔扶植与收留魏主一系避难。两府则指示谢麟,尚不知这些出逃的魏国贵族沿途对虞朝的国情与布防能够打探到多少,要求谢麟做相应的调整,以防他们回到魏国之后做为向导,引兵进犯。
谢麟则与安喜等议过之后,果断地下令白晔率部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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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晔是谢麟看好的人,看好一个人,培养他,并不是要将他放到温室里,而是让他去经历风雨而后成长。经不得风雨的,要他何用?白晔接到了几张画像,让他去追人。只知道人往北方跑了,别的一概不知。
谢麟对他能够找到人没有抱什么希望,最大的目的还是锻炼白晔北上的本事。总是靠守城,是守不出来胜利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白晔给程素素带了一拨人回来。这拨人里有程素素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她认识的那一位,代号叫做“瑶琴”,本人是位中年厨子,性别男。不认识的那一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略有一点点眼熟。
瑶琴告诉程素素,这位就是故去的魏主的长子。政变当日,王庭一片混乱,魏主的儿子们惨遭屠戮,没有等到呼延英父子的救援。大王子年长,逃脱了追杀,欲往呼延部去避难,路上遇到了叛军拦截。与此同时,王庭里也掀起了一股“驱逐南人”的浪潮,瑶琴果断跑路,遇到了这位大王子。
程素素第一次有了“计划超额完成也不是一件好事”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