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种种的不满,谢丞相实是相府最大的一棵大树,他倒了,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多少算计,此时绝不能内讧。
除了这一点信念之外,他们与谢麟一样,骤闻噩耗也是脱力了,整个人都放空了。
哭了一场,谢麟请他们主持,他们都说:“你是长房嫡脉,当然要你来主持。”
谢麟道:“二位叔父这是要折煞我么?这是你们亲生父亲的丧礼啊!从来长幼有序,还请不要推脱。”他一看两个叔叔的眼睛就知道,这二位也没有缓过来。自己与祖父抗争了近二十载,情份淡薄,两个叔叔对老人家的感情比他要深。让这二位钻了牛角尖,事情就麻烦了。
一力给二位找了事情做,且说:“天天硬扛着阿翁,就怕被他给压塌了,如今他去了,我……我……我也……居然……整个人都空了。”
一句话说到了谢涛兄弟俩的心坎儿上,与他抱头痛了起来。叔侄哭了一场,谢涛谢涟才觉得世界变得真实了一些,与谢麟开始讨论丧礼的事情。三人要请假治丧,要报丁忧,还有墓穴的营建情况,接下来谁接待哪方面的客人,谢麟去见宗族,谢涛接待礼部,谢涟接待故旧……
倒也井井有条。
不一时,派往各家去报信的人渐次回来了。各家姻亲都开始准备祭礼,吊唁的人也陆续上门。礼部飞快地按仪制定拨了治丧的粮帛,又派了官员前来,且派人写了祭文,又有议谢老丞相的谥号,等等官样文章。
程素素却在此时悄悄地命人将谢麟叫过来,问他:“阿翁身边的那位赵先生,你预备怎么办?”
赵骞父子两代跟随谢丞相,也不能叫人没了下场。谢麟道:“我怕他不肯再留下来了,我这里有孟世叔,有江、石二位,他留下来,做什么?”
程素素给他递了只小瓷瓶子,里面是兑的蜂蜜水,让他润喉。谢麟灌了半瓶下去:“呼……也罢,还是要挽留的。”
“我看是得留一留,别的不说,他在书院也可一展长才。”
谢麟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与他谈。府里的事呢?”
“有阿婆,有婶子们,有定例,甭管多出多少事情,每件事情都循着道理来,其实也不难。我娘家也快来人了,到时候请阿娘暂住几天,帮我看一看孩子。”
谢麟舒心地微笑一下:“那我便放心了。”赵氏是真的不聪明,看几天孩子是够了。旁的事情就更不是什么大事了,至于几个出嫁的孙女回来奔丧,也老老实实——都知道以后要看谁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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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扎起灵棚来,几班僧道做道场,吊唁的人一拨一拨的进来。程珪与程羽弟兄两个也奉程玄来吊唁,谢涟接着了,与程玄说话,恰叶宁也带着儿子们过来——老爷子过世了,各房是分是合什么章程,几家舅家不免也要参与进来。
叶斐看到程羽,悄悄打个手势,两人往一边说话。叶斐道:“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听说你去了武学?去那里做什么?”
程羽盯着粉底小朝靴的尖儿,轻轻挪动着那点靴尖,低声道:“总不能一直游手好闲着。”游手好闲下去,连好一点的朋友都交不到、维持不下去了呀。
叶斐道:“那……怎么不接着进学呢?”
“咳,我科考上没天份的。”
叶斐也是叹息:“逼勒一下,总是行的,只要你下得了狠心。”学霸最讨厌的地方就在于,他以为事情很简单,并且以自己为标准,认为朋友应该是与他一样的学霸。其实,学霸的朋友也有可能是学渣。
程羽道:“我这就下了狠心了。”
还好,丧礼上人来人往,两人搭不几句话,就又被各自叫开了。
后面,程素素也忙得不可开交,正好将一双儿女托付给赵氏。
一家人早起晚睡,忙了数日,总算同心合力将丧事办好,并不曾出什么纰漏。也不知道谢麟是怎么说服的赵骞,赵骞已答应,丧礼结束之后再决定去留。到了出殡这一天,谢麟与叔叔们扶灵出城,林老夫人带着女眷乘素车跟在后面。
谢家家族不小,聚族而葬,谢丞相的穴位也是点好了的,只是依制建得比较大一些,他的后面略旧些的坟是长子夫妇的,略新些的是次子、长孙的。如今将棺木封下,众人皆在墓园不远的院子里暂时落脚歇息。
谢麟知道,该自己表态了:“我便在这里住了。”
谢涛道:“守墓也该我们来。”谢涟道:“正是,你该回京侍奉祖母。”谢麟必是不肯,叔侄三人争相结庐守孝,一片忠孝风范。林老夫人发话了:“我也不缺人侍候着,你们要守,就都留下,我也留下。”
即使有种种的不满,谢丞相实是相府最大的一棵大树,他倒了,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多少算计,此时绝不能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