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了他这个地步,越是不容有遗憾了。何况,”谢麟压低了声音, “听说古老太师当年也不很瞧得上圣上。”
程素素要笑不笑的:“明白了。”一个典型的中年的油腻腻的老男人风格。
谢麟叹道:“石先生该难过了。”
此事无解, 皇帝小心眼儿记着这个仇,借机将姓古的再犁一遍别人也没得说。当初是皇帝授意的,李丞相等人动的手,如今君臣都还在, 谁敢翻案呢?哪怕要翻案,也得过个几十年,大家心气平了,古家翻不起风浪来了,再显示宽厚仁慈。
程素素低低地:“诛连之法未免太过苛刻了。”
谢麟道:“那是你们的想法,你、道灵,都是心宽的厚道人。你们受难的时候,别人可不觉得诛连有什么错,只怕不能斩草除根。咱们不再动手,看着就是了,谁还能替得了谁呢?”
说到陈年旧事,程素素的伤感也轻,轻声道:“我想让我二哥代我再去拜会一下史先生。”
史垣如今已经是一部尚书,在她这里还是“先生”。
谢麟道:“有李丞相的手笔在,史尚书必然会插手的。牵连到了古氏,李丞相没有些表示别人看着也不像。”
不是那个意思!程素素是想为二哥谋个出身了,说来也是真的不好意思,她从自家兄弟身上很容易就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勋贵名门特别反对取消息荫职了。她三个哥哥,就大哥能拿得出手,二哥资质平庸,家里尽可能提供了最好的条件、他自己也刻苦,还是个举人。三哥更不要讲,读书进学堪称顽劣,武学一途也没有突出的天份。
怎么能不为他们操心呢?
以往是因为大哥不在京城,二哥要照看家里耽误了上回外放出仕的机会。现在程素素回来了,就得给二哥找补回来。三十老经,五十少进士,程珪三十还没到呢。但是大家都知道,程珪的希望很小。就算家里愿意养他直到他考中,他自己也会过意不去。
程素素回京之后见过程珪两回,又与程犀通了信,知道程犀的意思,也是让程珪就此出仕。便起了为程珪筹划的心。
方法也很简单,还是要用到史先生的。史先生亲自教的学生并不多,程珪天分极其一般,只是听话而已。看在大家面子上,史先生也要为他筹划一二。巧了新任的吏部尚书卢观是史先生的儿女亲家,些许小事不过抬抬手。
程素素只要让自觉不好意思在老师面前出现的程珪往史府里多走两回,刷一刷脸,待程犀回归之后往史府拜托一二,这事就算定下来了。是的,程犀也要回京叙述了。
轻轻将自己的计划说给谢麟,程素素便问这主意如何。谢麟知道她并不想催着自己出头,想一想这主意也没有什么毛病,便说:“如今朝上乱作一团,真个要他出仕?”
“当然,”程素素肯定地说,“那是个大活人呀,叫他闲在家里,什么都护着,出仕了也不当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人,还有什么意思?”
要搁从前,她肯定会有种种担忧:这么乱,会被算计的吧?二哥又不够聪明,还拼命想学大哥和师兄有担当,会吃暗亏的。办不好差使怎么办?诸如此类。及看到李御史,她的想法也就变了,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全家的李丞相,尚且要将这些老实侄子轰出来历练!程家怎么就到了只有大哥一人出仕,别人老实窝着的地步了呢?
岂不是要把二哥当猪养了?
那是不行的。
谢麟道:“你既想好了,那便这么办了。道灵要回来了?”
程素素面露喜色:“对!终于能再见着了!我想了那么多天就盼着……”
“咳咳!”谢麟用力咳嗽两声,“我也很想见他的。你不想见他的时候精神些么?来,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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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程素素便托了程珪捎东西给史垣。
程珪是陪着赵氏过来的。
如今家里就四口人,忙的有限,更兼担心女儿不老实,赵氏厚着脸皮多往亲家跑,为的就是能看住了女儿。不想女儿如今乖巧得紧,她连唠叨的机会都很少,心底越发的虚,就怕女儿在憋什么大招。安静的时间越长,招就越大,这是常识!
程素素很少主动要求娘家人上门,这次派了小青回娘家传信,赵氏既心惊肉跳,又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怕自己处置不好,将二儿子也带了来押个阵。
“记到了现在,这要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程素素正吃着酥酪, 惊讶得勺子都放下了。沾上一个“古”字, 连一起逃亡的人都要吃瓜落,皇帝这反应也未免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