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张眉寿和祝又樘已经吃力地站了起来。
二人皆摔了个满身泥,脸上也溅了泥点子。
张眉寿看着祝又樘,祝又樘也在看着她。
她一身男童装扮,头上挽着两个小角,穿一件料子普通的棕黄色小袍子。
他也除去了金玉发冠,只拿一条深蓝布巾半束着乌发,脑后的头发沾着泥水,甚至贴在了脸颊上,一身玉白衣袍已大片大片地换了颜色——仿若天上的如玉小仙不慎跌入凡间,染上尘埃了。
二人身后,是飘满了河灯的湖。
前世今生,他们都未曾见过彼此如此狼狈的模样。
张眉寿眼下瞧着他,竟恍惚生出一种不真切的错觉来。
“可摔着了?”祝又樘开口问道。
这清晰好听的声音让张眉寿如梦初醒,边摇头,边反问他:“公子可摔着了?”
方才二人跌倒时,她似是半边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见她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游走察看,祝又樘心中莫名微动,脸上浮现了笑意:“我无碍。”
嘿嘿。
嗯?他在心里傻笑什么呢?
张眉寿略放心下来,本想问他怎么也来了湖州,但触及到他身上的泥污,还是忍不住先询问道:“公子要不要先进了客栈,换洗一番?”
这位殿下是有多爱干净,多忍不了身上有些许不洁的习惯,她始终都记得很清楚。
祝又樘神情恍惚不解了片刻,复才点头道:“也好。”
清羽另要了一间上房,因店中伙计人手稀缺,又亲自跑上跑下地端盆送水。
他提议要涨俸禄,真的不过分吧?
张敬与邱掌柜同住的那间客房内,邱掌柜正要出门。
张眉寿走了过去。
很显然,跟在后面叹气的自家三叔也未能劝得动邱掌柜。
“阿荔,先将门关上。”张眉寿踏入房中。
“小公子好意,邱某心领了,只是邱某去意已决!”邱掌柜看着张眉寿,又拱手道:“此外,邱某不该与小公子做无谓之争执,眼下想来实在羞愧。方才之言,盖因一时情急冲动,言辞若有当之处,还请小公子见谅,也不用放在心上——邱某就此别过。”
张眉寿微微笑了笑。
临别前不忘与她一个孩童道歉,也颇算是个君子人物了。
“邱掌柜且慢。”
“邱某非去不可,小公子不必再多费口舌!”
张眉寿摇摇头。
她确实没打算多费口舌。
“棉花。”
“小公子要如何?”邱掌柜立即满脸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