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凝视她片刻,给出理由:“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他那种人在一起,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都最好马上和他分手。”
这话让虞舒听着很不舒服,她把手机还给他,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稍稍站离一步:“那种人?在你眼里,薄晏之是哪种人?”
此时,当事人正朝着三楼走来,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脚下一顿。
紧接着听到顾然的声音:“我并没有把人分成三五九等的意思,但薄晏之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刚才的病历你有没有仔细看?他的症状里有明显的攻击性行为!谁知道他会不会受到那起凶杀案的影响也对你做出可怕的事来?叔叔阿姨好不容易和你团聚,你想他们担心吗?!”
一番话,让走到楼梯口的人彻底停下脚步。
薄晏之僵硬地抬起头,面容迅速褪去血色,平日里冷厉无惧的双眼此时此刻装满无助惊惶。
他和虞舒之间隔着的十几层阶梯,像是跨不过去的天河,让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天窗的光迎面而来,亮得刺目。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漫天血红,怒吼、尖叫、哭喊汇成一阵轰鸣响在耳边,脑子混乱得快要炸开。
——“你疯了吗?!那些钱是我存着给孩子上学用的!你为什么要偷去买这些没用的奢侈品?”
——“什么叫偷?什么叫没用的奢侈品?这些东西我从小用到大!凭什么之之不能用?有时间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不如想办法出去多赚点钱!”
——“之之才十岁!他犯得着穿这么贵的衣服吗?还有那些进口零食进口玩具,你能不能别买了?我们家支付不起这些!”
——“听听你这个做爸爸的说的都是什么话?支付不起就去赚!我的儿子我要给他最好的!”
——“我难道不想给他最好的吗?但以我的能力给不了你爸给你的那些,之之也不可能像你爸养你那样养!我尽我所能让他吃饱穿暖有书读,而不是搞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薄曼凝,你给我清醒点!还当自己是豪门大小姐吗?”
从记事起,这样的争吵就没断过。
母亲出身豪门,却爱上清贫的父亲,遭到家人反对,便和他偷偷私奔,一路东躲西藏背井离乡。
或许一开始,两人都沉浸在这段勇敢的爱情中,但生活不只诗和浪漫,柴米油盐才是常态。
父亲因为放弃京市的大好前途,一路辗转,工作一次比一次不如意,最后在南府的小公司安定下来,收入微薄。然而过惯养尊处优生活的母亲却改不掉多年的习惯,刚开始可以为了爱情忍-耐,可有了孩子后,便控制不住地买大量高级儿童用品,败光辛苦攒下的积蓄后又想法设法借钱,负债累累也不停手。
两人不同的出身导致不同的生活习惯和三观,矛盾日渐暴.露,当初的甜蜜不复存在,只剩无尽的争吵。
后来,母亲实在无法忍受一辈子蜗居在贫民窟邻街的出租屋里没有盼头,她不能让爱情毁了儿子的前途,于是收拾行李打算回娘家。
他记得那天天气格外好,不小心丢了初吻的他通红着脸跑回家,方才的恼渐渐化为甜,他想着既然都亲了,那就勉为其难允许她长大后嫁给他好了!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笑了,然而推开门,却看到母亲提着行李箱,告诉他,他们要回京市住大房子过好日子了。
他从没去过京市,但知道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小新娘。他不情愿,问母亲能不能留下来。
母亲蹲下来揉揉他脑袋,说他们必须走:“我的之之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长大?”
再后来,父亲匆匆赶了回来,两个大人又开始了争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
他像以前那样,抱着膝盖躲在墙角,等待这场暴风雨快点过去。
直到,他听到母亲痛苦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