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海棠住在周家,周瑾之将库房都打开了,所有的药品,无论珍贵与否,尽交给纪海棠随便使用。每日一早,天不亮,薛婉就会到周家报道,她和纪海棠便呆在后院,配药、试药,失败了再来,循环往复。
天气渐热,薛婉的额头沁出一丝薄汗,她伸手擦了擦,将臼子里的药粉倒在包药的纸上。
分量都是提前称量过的,纪海棠将药粉倒进药炉上汩汩冒热气的汤药中,继续烧着。
很快,一碗乌黑的膏药便熬成了,里面尽是清苦的味道。
薛婉自笼子里抓出一只兔子,那灰兔子挣扎了一翻,却还是被抓起来,瑟瑟发抖地被薛婉拎着,又放进装蛇的笼子里。
金环蛇窜出来,咬在那兔子腿上。
薛婉熟练的晃了晃兔子,将那金环蛇抖擞下去,兔子中了蛇毒,奄奄一息地躺在案板上。
纪海棠将药膏抹在兔子被咬伤的地方,又喂了几口汤药给它。
那灰兔子却仍是浑身抽搐,嘴里吐出白沫来。
薛婉和纪海棠站在一旁静静瞧它,许久那兔子蹬了一下腿,再也不动了。
二人的脸上均露出些许失望。
“你确定以金环蛇的毒性,会有兔子能被医好?”薛婉蹙眉问道。
“这我可没有万全的把握。”纪海棠坦然地耸耸肩,“只不过是我的设想而已。”
薛婉一时气结。
她看着纪海棠,低声道:“沈淮安没有多少时间了。”
纪海棠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也想救他。可我救活过许多人,也眼睁睁看着许多人死去,薛婉,都是命,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她一边说,一边拍拍薛婉的肩膀,转身又去研究自己的解药哪里出了问题。
薛婉许久没有说话,纪海棠迟疑片刻,转过头去,只见薛婉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肩膀微微颤抖。
“海棠你不懂,沈淮安不能死,我不能欠他,若不然我们俩才真的要纠缠不清了呢。”薛婉轻声说着,她眼圈发红,喉咙堵得难受,几乎哽咽,她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可除了她自己和沈淮安,也许无人听得懂,“有时候,我是真的恨他,恨不得给他一刀,才解我心头之恨,可他现在这样,我真的怕突然有一天我不恨他了。若我不恨他了,若我不恨他了……”
薛婉说不下去了,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天会怎样,但她本能地觉得恐惧。
有时候恨来的容易,而不恨才可怕。
他怎么可以那么轻巧,那么简简单单的还她一命,将这件事了解了。他纠缠了那么久,纠缠的那么深,他还没把事情说清楚,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他欠她的,要一点一点的还清,而他的命,她不稀罕。
薛婉咬牙切齿地想,那个人,她不能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