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之穿了件文士袍,宽袍大袖的,坐在草地上,也是背挺的笔直,如一簇修竹,瞧着便叫人觉得可亲,只他眉宇间尽是一股郁色,身形瘦削,像是随时要羽化仙去一般。薛婉瞧着他的样子,倒明白周舒兰为何这般担忧了。
过了一会儿,周夫人一直不归,薛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四周瞧瞧,却见丫鬟们也不见踪影,躲得远远的。
周瑾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薛婉的神色,突然开口道:“对不住薛姑娘了,还请姑娘看在家母爱子心切的份儿上,莫要生她的气。”
薛婉不禁无奈:“周夫人确实唐突了些,周公子也该劝着点。”
周瑾之不禁低笑:“我如今这般,叫父母担心,已是不孝,哪里还敢劝她,更何况家母最能拿捏我,我若一提此事,她便开始抹眼泪,叫人实在无法开口。”
“可周夫人却始终没能劝住公子。”薛婉也笑道。
周瑾之点点头,坦然道:“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薛姑娘也不必惊慌,在下并无此意,自然也不会为难姑娘。周家虽说是商贾人家,但还有几分气度,今日之事,绝不会有更多人知道,不会叫姑娘为难的。”
薛婉听此点了点头:“周大人的人品,我自然是信的。只既然如此,我倒是想劝周大人一回了。”
周瑾之笑了笑:“姑娘但说无妨,只是劝说的话,在下听了数回,只怕要让姑娘白费口舌了。”
薛婉摇摇头:“我并不准备劝你,既然心中有所牵挂,自然不该另娶他人,白白毁了旁的女子一生,只是公子若当真念念不忘,倒不如一头扎进这秦淮河里,给自己,也给家人一个解脱。”
周瑾之没想到薛婉上来就让他跳河,不禁微微一愣。
薛婉笑起来:“既然不想死,公子便不该在此事上过多伤怀,反而惹得亲人跟着一起哀伤不痛快。”
“薛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周瑾之点点头。
“娶妻倒是其次,周夫人一片慈爱之心,并非只是逼你娶亲生子,只不过她不愿见你如此寂寥罢了。想那位姑娘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会耿耿于怀的。”薛婉的脸上带着一丝怜悯。
周瑾之微微一怔,轻声道:“她临走之前,也曾劝我,不要思虑过重,可说的容易,当真做起来,才是艰难。我如何不知自己如今活的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可我却始终是放不下的。薛姑娘,五年了,夜里闭上眼,竟还是她的音容笑貌,仍如往昔。”
周瑾之说到此处,一时哽咽,竟是一行清泪,沿着下巴滴落。
薛婉瞧着也是同情,这周瑾之倒真是个情深之人,她伸手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示意周瑾之擦擦眼泪。
周瑾之接过手帕,笑道:“周某这般行径,叫薛姑娘见笑了。”
薛婉刚想说句不要紧之类的再安慰周瑾之一番,便听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