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北行轻哼了一声:“我做弟弟的,自然要先让表哥一局才行。”
兄弟俩在这里心无城府地开着玩笑,萧阮听了却心中有些异样,忍不住朝着罗蔺氏和罗云裳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罗蔺氏面带得色,附在老王妃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老王妃听着听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想也知道,罗蔺氏在说什么。
罗云罡成亲比蔺北行早了大概一个多月,罗李氏现在有了身孕,她却没有,必定要被罗蔺氏埋汰几句了。
用罢午膳,罗云罡拖着蔺北行去外面策马练武了,罗李氏有了身孕,早早地便告罪回府休息去了,罗蔺氏和罗云裳陪着老王妃去了佛堂。
萧阮回了自己的书房,京城来的年礼中有几本萧亦珩替她搜罗来的书法残本,又有启元帝赏她的名砚,她一有空便去研习一二。
刚刚磨了墨,正要落笔,木琉进来禀告:“姑姑和表姑娘在前厅,说是有事要找王妃。”
萧阮纳了闷了,这两人和她素有嫌隙,好端端地来找她干什么?
毕竟是长辈,萧阮也不好拿乔不见,只好放下笔墨去了前厅,前脚刚刚迈上了走廊的台阶,罗云裳便飞一样的迎了出来,扶住了她的手臂:“嫂嫂慢些,这里有门槛,别绊着了。”
萧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着痕迹地快走了两步,把手臂从罗云裳的手中抽了出来:“表妹客气了,我自己走便是。”
“这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罗蔺氏也迎了上来,笑着道,“以后要学学你表嫂,到底是京里来的,一看就有不一般的气度。”
萧阮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嘲讽她从京里来的端架子仗势欺人呢:“姑姑谬赞了,不过云裳这年纪,的确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也怪不得她毛躁,日后长大了懂事了,便会收着性子了。”
一丝忿忿之色从罗云裳的脸上一掠而过,她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表嫂说的对,以后我会注意些。”
萧阮真是有些稀奇了。
要搁在从前,她这句话暗含说教,并不中听,早就把罗云裳这个炮仗点着了,今天居然能忍下来,这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求着她了吗?
禾蕙上了茶,罗蔺氏一边喝茶一边把无关紧要的事情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终于切入了正题:“阮儿啊,我看你一个人操持王府辛苦,又要伺候王爷,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进来帮你,一来有个帮手,二来也能替王爷多多开枝散叶,你看如何?”
萧阮心里一阵恶寒。
她还当罗蔺氏有多疼女儿呢,还不是把女儿当成了荣华富贵的敲门砖?堂堂靖安王的表妹,居然想要入王府为妾,罗云裳年纪小,不懂得其中的利害,难道罗蔺氏也不懂吗?还是说罗蔺氏心里压根儿还是没把她当成真正的靖安王妃,有这个底气迟早要让罗云裳取而代之?
萧阮淡淡地道:“请恕我愚钝,姑姑这是什么意思?直说就是。”
罗蔺氏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哥哥在世时,很中意云裳,原本想着是让云裳和北行成为一对的,没想到后来意外迭出,最后我哥哥去了,北行又把你娶回了家,只怪云裳没有做王妃的命。但云裳一直喜欢她表哥,想效仿娥皇女英,和王妃一同侍奉王爷,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说完,她朝着罗云裳使了一个眼色。
罗云裳咬着唇,朝着萧阮挤出了一丝笑容,放低了姿态软语央求:“表嫂,从前是我脾气不好,对你说了些过分的话,日后我一定听你的,你指东我不敢打西,你就答应了好不好?”
萧阮沉默不语。
她知道,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把蔺北行拿出来当挡箭牌,只要轻飘飘地说上一句“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你们去问王爷”就好了,蔺北行自然会把一切收拾得妥妥当当,罗蔺氏和罗云裳也找不到理由来恨她。
但她忽然不愿意这样做了。
蔺北行这样在乎她,她虽然还不能回报以同样的深情,却也不想事事都推到蔺北行的身上,更不应困囿于自己的名声而吝于说出“不愿意王爷纳妾”这几个字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姑姑,表妹,王爷对我情深意重,我也自然全心以待,不愿让别的女人入王府分走王爷的一丝半毫,纳妾是万万不能的,王爷不会愿意,我也不会应允,还望你们谅解。更何况,这当妾室并不是什么尊荣的事情,表妹出身名门,何必这样委曲求全?不如另寻青年才俊,求一段琴瑟和鸣的姻缘才是上策。”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宁静。
片刻之后,萧阮察觉到了几分不对,转头一看,只见蔺北行站在门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仿佛跳动着火焰。
蔺北行轻哼了一声:“我做弟弟的,自然要先让表哥一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