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夷则而言,坐在这里头是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却是杀了他母亲的人,这让他如何接受?圣元帝或许是位明君,可也只是一位明君。在丈夫和父亲这两个身份上,他是最差劲的,无怪乎夷则会恨他了。』

下头,夏夷则的拳头攥得死紧,那怒意就连乐无异也感受到了。他一把按住隐隐有所动怒的夏夷则,低声道:“夷则,够了,咱们……咱们走吧。”说着,硬是把夏夷则连拽带拖的拖出了前院。

待二人来到偏角的院落,夏夷则冷笑道:“朕又何尝愿意赐死红珊?又、何、尝、愿、意、赐、死、红、珊!”

乐无异看着他染上绯红的双眸,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bi迫他冷静,道:“夷则!拜托你别这样……”看到现在的夏夷则,乐无异忽然明白当时在捐毒,谢衣死在他面前的那种悲怆和愤怒。

阿偃说的对,仇恨的确会让一个人变得没有理智。

那阿偃呢?阿偃也失去了重要的人,她……想到那个时候的姬偃以及满院的láng藉,乐无异想还好阿偃没有做出什么非理智的行为,否则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

夏夷则失去的理智在乐无异的面前,稍稍回笼,他看着乐无异,问道:“为什么这世上竟有如此虚伪之人?而此人竟是我的父亲?无异,你说,这是为什么?”

乐无异如何回答他,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帝王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忽然间,觉得他家老爹对他娘和他简直好到飞起。

就在这时,一道光从乐无异身后出现,直冲他后颈,待夏夷则发现,乐无异已经中了招,身体软软倒下。

幸好夏夷则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接,不然乐无异就该跟地面来次亲密接触了。

揽住昏过去的乐无异,夏夷则冷冷看向出现在乐无异身后,也是他前面的老和尚。这老和尚法号寂如,法力极qiáng,早在夏夷则和乐无异闯入之时就有所感知了。会出现于此,弄晕乐无异,就是为了单独见上夏夷则一面。

寂如受了夏夷则的母亲淑妃临终所托,将两件物事设法转jiāo于他。而这两样物事则是一封信和一只锦囊,将这两样事物拿出来递给夏夷则,在对方怔忡之际,说明了出现于此的来意。

伸出一只手接过信和锦囊,夏夷则细细打量了下信封上的笔迹,道:“确系母妃笔迹……请问大师,母妃可还有什么jiāo代?”

寂如道:“那锦囊之内,乃是一粒鲛珠。娘娘有言,男儿有泪不轻弹,殿下万金之体,万勿为她悲泣伤身。”

握着信封和锦囊的手微微颤抖,夏夷则闭了闭眼,回道:“……多谢大师。”

寂如双掌合起,叹道:“惭愧……贫僧未能救得淑妃,坐视陛下酿成如此惨祸,当真觍为佛门弟子……”作为佛门弟子,最忌杀生。淑妃虽未鲛人,却从未害过一人半分。修佛修道者都知有因有果这句话,而他们最忌讳的也是结因果。“阿弥陀佛。淑妃被囚时,唯一担忧的便是殿下。殿下莫要太过伤悲,否则淑妃恐怕泉下不安。”

夏夷则半垂眼眸,问道:“大师,请问母妃归葬何处?”

寂如道:“已遵淑妃娘娘遗诏火葬,骨灰倾入渭河。”

没有想到淑妃的尸骨早已火化入河,夏夷则抬起手,以手背抵着额头,苦笑道:“母妃至死都为我考量,竟连遗骨也不敢留下,唯恐落人把柄……”

寂如看着面前的青年,在想到之前还活着时的淑妃,忍不住摇头叹气。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可自愿入了皇家的淑妃还不是一样身不由己么?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不知淑妃是否会后悔?

“阿弥陀佛……怜子心苦,殿下莫要辜负淑妃拳拳心意,还是节哀为上哪……”

放下手,夏夷则将信和锦囊藏于袖袋中后,抱起乐无异,道:“多谢大师相助,日后若得机缘,在下必厚报大师。”

寂如道:“前路似已被高人破了阵法,三皇子不必忧心,自行离开便可。这位小公子只是暂时昏厥,一炷香之后便可醒来。不过,贫僧在此还是要劝三皇子一句,嗔恚之害甚于猛火,能破诸善法……只望殿下莫要耽于嗔恨。”

夏夷则看了眼寂如,眼眸半垂,既不点头也没答应,只是收回视线,抱着乐无异一步步离开了慈恩寺。

另一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阿阮气鼓鼓道:“夷则爹怎么可以这样??”

闻人羽不语,对方是帝王,是百草谷表忠心的对象,她无法说什么,即便内心有多么不认同圣元帝。

『于夷则而言,坐在这里头是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却是杀了他母亲的人,这让他如何接受?圣元帝或许是位明君,可也只是一位明君。在丈夫和父亲这两个身份上,他是最差劲的,无怪乎夷则会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