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偃闭了闭眼,语声渐渐冷漠下来。“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死在你怀里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长琴一怔,那双异色的瞳眸瞪得滚圆。

他什么都可以忘记,偏那一日所发生的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即便碎了也是融于血中,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我为你而来,这个世界,只有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当时,你问我,明明知道你是六亲缘薄之人,为什么还要收养你,陪在你身边?我当时回答你,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天命所定,无人更改,可我想替你拼一把,即便结局会惨痛,最起码我们好好地在一起陪伴过对方。还记得吗?我的死亡不是终结,我与那位大人的约定?无论以后你身在何方,我的魂魄都会陪伴你左右,永世不离……直到化为荒魂……好好活下去……”她所复述的这几句话就像梦魇,日日夜夜都在长琴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

闭上猫瞳,长琴弱小的躯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姬偃看着它,心微微刺痛着,她并不想让它回忆那段记忆的,可这时候,她必须让它想起来。她要它记得,深刻的记得,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不信任她。

松开它的爪子,抽回自己的掌心,姬偃还是用这只手,伸出一根食指和拇指,勾起长琴那张毛绒绒的脸,狠狠掐住,道:“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离你,可你若不信我,那么我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你,提醒你我当日死在你怀里时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直至你不再不信任我……”

姬偃的语调冷若寒冰,让长琴不免愕然,索性禺期在长琴进来时已离开亭子,否则就姬偃刚才的言论和举动,准会让禺期吓一跳的。忽地,趁长琴怔愣之际,姬偃两指的掐的举动改去抚摸它的下颔,且语调柔和道:“下回,别再躲我了,你一躲我,我就会想你为什么躲着我,是不是不喜欢我陪在你身边了,是不是希望离开你……那些问题会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姬偃抚摸着它下颔的举动让长琴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这是猫的天性,却不是他想要的本性。心里有点纠结,却也无奈,只能任由她抚摸着。

抚摸完,她将它一把捞起抱入怀中,一丝喟叹自她口中倾泻而出,道:“我只有你了……长琴……”

长琴用小脑袋往她怀里钻了钻,那撒娇的举动也是在让姬偃安心。

于长琴而言,它也只有姬偃了……

他们都只有彼此,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水,滴水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尤为明显。

将杯子推到谢衣面前,姬偃淡淡道:“先生若有疑问,何不回趟先生之所,开启那副被先生用封印术封印的画卷呢?”

谢衣一怔,连接水都忘记接了。“封印?画卷?”这些东西,偃甲谢衣都是不知的。100年前,真正的谢衣在前往捐毒途中,遭沈夜截杀,后再也未归。自此,偃甲谢衣便成了谢衣,而他也从来不知晓自己是真正的谢衣所造偃甲,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谢衣,一直以谢衣的身份隐于世间,专研偃术。“在下,一点也想不起这些事来。”

姬偃拿起自己面前的白瓷杯,喝了一口清茶,道:“那画卷中有一名女子,曾是先生至为重要的朋友。她,或许可以为先生解答。”

谢衣看着姬偃,道:“姑娘似乎知晓很多事……”

“呵,像我这样活了数千年的老女人,知晓的自然远比你和无异他们多得多。”说着,她放下白瓷杯,发现杯中不知何时竖起了一根茶叶。

盯着那根竖起的茶叶杆子,姬偃似乎心情很好,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先生,既有话想问,为何不直接问呢?如此兜着转,岂不太麻烦?”

谢衣闭了闭眼,握住面前的杯子,道:“姑娘知晓在下如此多之事,为何不直接说与在下听?”

姬偃抿唇道:“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命之一字岂是说出来了就能改的?纵使姬偃将一切,甚至是关于未来的事全都说与先生听,先生就能做出改变吗?不能。且不提改命一说所付出的代价何其大,单论改命二字,这世间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是凡人的自我奢望罢了。”

自我奢望?或许是,可就算如此,谢衣也不会放弃,放弃他心中所愿。即便最后只是徒劳,他也不会后悔。

长琴‘喵’了一声,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