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够重视自己, 那么就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所以别人提起他的时候不在意, 别人告诉他有人来接他的时候也没有多上心,小孩子孤身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居室里,连一个适合这年纪孩子的玩具也没有, 两手空空目光平淡,有种超脱年纪的冷静。

纤长人影立在门口, 缓缓拉开了单薄纸门。

区别于禅院家常见的传统和服, 眼前这人身着笔挺利落的雪白军装,贴合小腿线条的黑色军靴大大方方踩在光可鉴人的木质走廊上,禅院家的其他人又惊又怒的看着她, 却又不敢阻止。

她脸上蒙着一条雪白的绸带遮住了眼睛瞧不清楚模样, 伏黑惠抬起头看着她, 态度淡定地一点也不像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你就是伏黑惠?”

来人语气温和,她在原地蹲了下来,与坐在地上的小孩子维持着一个平视的高度。

“我是你姑姑。”

“……姑姑是什么?”

男孩开口,清脆的童音里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疑惑。

对方耐心解释着:“姑姑就是你爸爸的妹妹,也是你血缘关系上的亲人。”

男孩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这个设定,继续问道:“那姑姑认识我妈妈嘛?”

“抱歉呐,”白鸿有点歉意的笑笑:“我没见过你妈妈。”

男孩抿了抿嘴唇,再怎么故作成熟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多少还是难掩失落。

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就随便取了这个名字、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迄今为止从未被人提起的母亲……

我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孩子吗?

“……那,”伏黑惠盯着白鸿,微有些踟蹰,“姑姑来找我做什么?”

白鸿对他伸出手,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姑姑来带你回家。”

男孩看着她,好一会才期期艾艾的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是姑姑?”

“……不是妈妈?”

她几乎符合他对妈妈这个角色所有的想象。

温柔,强大,美丽,这个人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值得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形容。

——最重要的,她只为自己而来。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妈妈。”白鸿温声回答,收拢手指握住了男孩幼小的手掌。“但你身上流淌着和我一样的血,所以你也是我的孩子。”

是姑姑,不是母亲。

但是对于尚且无法分辨其中区别、从未感受过父母之爱的脆弱幼童来说,即使不曾称呼母亲,她也已经与“母亲”这个角色的概念无异。

——姑姑是不一样的。

被拥入陌生而温暖的怀抱的小男孩,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件事。

而在男孩日后接触到自己的真正生父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将“尊重父亲”这个概念从自己的脑子里彻底剥离了出去——反正那个名叫伏黑甚尔的男人没有任何值得尊敬的地方。但现在的伏黑惠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种何等不靠谱的奇妙生物,一颗小小的心脏砰砰跳着,满心满眼都是对亲缘长辈的好奇和本能的孺慕之情。

这个人出现,然后伸出手,带自己离开。

对与孩子来说高不可攀不容忤逆的禅院家在她面前甚至没有被允许开口的权力,没有想象中的纠缠不舍分离不清,他就那么直接地离开了那从不被允许离开的房间,站在了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