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小仙子奉了琉璃盏盛的蜂蜜饮来, 黛玉接过,见众仙子都不敢动,便大大咧咧一笑, 仰头喝下,那蜂蜜饮白得几乎透明,甜香中带着花片的清新,冰凉沁口。湘云便也喝了些,方觉得心头惊诧安定了下来。

一时间画舫内外寂然无声,只有琉璃杯盏碰响的声音轻轻晃动。

北静星君拧着眉头,只觉太阳穴突突的疼,冰饮之后,方长长舒了口气,向押着司棋的仙君道:“寻把椅子来,请司棋姑娘好好坐下,别绑着她了。”

仙君应了,搬了把带软垫的椅子,请司棋坐下,又解开了缚在她手腕上的仙索。

那司棋被人认出,心里头怕丑得紧,一面举着袖子挡住脸,一面还拿着帕子擦拭眼角。

黛玉取了一盏蜂蜜冰饮,轻轻蹲在司棋面前,湘云觉得不妥,正要伸手拦住她,北静星君却一个箭步抢在湘云之前,对着湘云轻轻摆了摆手,道:“湘云仙子不必担心。”又站在了黛玉身边。

“司棋姑娘,你可愿意说说,到底是为什么?”黛玉将琉璃盏递到司棋面前,温声好言道。

司棋口中十分干渴,嘴上起了一层白皮,想接了黛玉手中茶盏,又满脸羞愧,心中又气又恨,两颗又白又尖的虎牙把下唇咬住,只是不住地摇头。

黛玉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司棋座椅旁边,慢慢将司棋举着的僵硬胳膊放下,“司棋姑娘,大家都见着你了,这么举着怪累的,先好好喝口茶吧,大家从前在大观园里头一块儿生活,现在又到了太虚幻境里,同参加了【乘风破浪的十二钗】这个节目,虽说你第一轮就被淘汰,但大家姐妹一场,怎么就生分成这样了?”

湘云也蹲了下来,替司棋抚平衣袖上的折痕,“司棋姑娘,若是比赛中咱们轻慢了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没得被小人利用了去。”

探春站在一边道:“司棋姑娘,你虽是同二姐姐一处长大,二姐姐性子温软,难免受那些姨娘姑奶的欺负,你性子刚烈些也是常理,”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我知道你秉性纯良,这下毒的丑事你断然做不出来,何况不是一次,而是连着下了两次毒,是谁对我们姐妹几个怨恨如此之深,接二连三地假你之手谋取性命,其中缘由,司棋姑娘当真不愿说与我们听?”

司棋默然片刻,珍珠大的眼泪掉在膝头,宝钗什么也没说,见司棋手中帕子沾上了和着胭脂水粉的眼泪,便取了自己的手帕给她拭泪。

北静星君长叹一声,道:“罢了,姑娘们劝也劝过了,不如我将司棋姑娘带去仙帝仙后那边,交由专事神仙惩戒的仙使定夺吧。”

两边的仙君正要扶起司棋,司棋却厉声道了句:“等等!”

仿佛是被自己的声音吓着了一般,她又小声嚅动嘴唇,“……等等,我说,我说便是。”

司棋弯下腰,端起了放在脚边的琉璃盏,将其中的蜂蜜冰饮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唇角,方细细道:“我是记恨着那一日被淘汰,所有人都去安慰李纹、李绮、宝珠、瑞珠几个,无人瞧我一眼,就连二姑娘也拿正眼看我,更说不上什么送别的话语,我心里头委屈,第二日便早早收了行李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