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给富酬复查了眼睛,写了医嘱。
“只坏了一只眼睛还不幸吗?”
临走前富酬问,没提陪审的事。
“因为有一只希望在眼眶,用少了三分之一视野看世界的时候,忍不住时不时冒出来‘本可以不这样’的想法,甚至还为假设的可能求证。我刚才,”他扶额,默想了片刻,方才继续说,“我忘了这个取消又临时恢复的预约,你进来时我在清洗假眼,我平时不在人前摘下眼球。
“垂下眼那瞬间我感到我的眼皮是瘪着的,提醒了我,我今时的一切都建立在残缺之上。
“我的童年、学业、工作乃至未来,都将围绕着这个没有没有眼球的空洞展开,我简直像个重返社会的被黥首的前科犯,这个洞就是神给我的刺字和罪证。你们这种完整的人永远都没法理解。”
富酬点头,表现出充分理解的样子。
实则富酬完全不理解他,就像他一点都不理解富酬一样。
更久的以前不去提,同样在刚刚,富酬得知禁止接触陪审员的法律无用。
之前他以为他的敌手会遵守游戏规则才玩这个游戏,现在明知他们不要脸,他还能做什么呢?
当你能赢时,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篡改游戏规则。
第42章 四二章
“陪审员是公民的义务责任,同时也是个肥差。一桩官司里总有人出于私利,试图凭借财力人脉操控结果。但你我都清楚,民事刑事案子是一回事,国安案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富酬尚在观望,然而对方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
走过来对富酬说这一番话的俊秀青年是木之本藤隆的儿子,木之本桃矢。
“你是来找我父亲吧?自以为正义,急于出人头地有所建树的律师我见过很多,你也不例外。我想你最好回去。”
“我发现,”富酬认真听他讲完才开口道,“这里的樱花是整座城市最先落的。”
此人是报社编辑,富酬看过他全部文章,这是一个有真知灼见的年轻人,对社会运动秉持积极态度,故一开始富酬找的就是他。
桃矢一怔,环望四周纷纷扬扬淋落花瓣的高大樱树,父亲工作的学园门脸隐在了层层花雨之后,他略勾起唇角问:“你想说什么?你跑遍了全城联络关系十分辛苦吗?”
“没错。”富酬掸了掸身上的花瓣,挪步到草木稀疏些的位置,“就是话里隐含的意味。”
桃矢自然地随他移步。
他能认出富酬,足以证明其关注着这桩即将审理的案子,他过来,尽管说的是赶人的话,但主动过来这个行为本身便证明了,他不仅关注,而且在乎。富酬明了于心又表现得巧妙,所以他会跟去。
“我完全理解,你之所以对每个揣着正义或非正义案子来的人把话说绝,也是基于对你自己和你父亲的自信,你们会自己做正确的判断。”富酬与他来到一堵石墙与树篱围成的角落,“所以为了省去你判断的功夫,我将实话实说:我来此正是出于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