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博雅怀疑自己眼花了,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从大天狗的脸上看到尴尬的神色。下一秒,那个惴惴不安的大天狗就消失了,他重新挂上了惯常的那种傲慢又漫不经心的表情:“我去了。”
大天狗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铃弥,少女仿佛一只没有骨头的藤蔓,蜿蜒地伏在门上。她大概真的是被白晴明哄开心了,眉眼弯弯,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已经笑得灿烂。大天狗一时失声,直到铃弥的招呼卡在了喉咙里:“谁——啊?”
哎呀,这个人她不认识诶。
除了刚认识的白晴明源博雅和惠比寿以外,她谁也不认识。或者说,铃弥怀疑自己应当认识很多人,然而,别人还记得她,可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铃弥狡猾地刺探了白晴明。可在话术这个领域,毫无因为,她给白晴明提鞋也不配,对方两三句话,就轻易地将铃弥的注意力带走了。
无论是作为“多年重逢的友人”,或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白晴明的分寸都把握的十分到位,既不会让人觉得麻烦或者太过自来熟,也不至于气氛冷淡尴尬。对比起来,这位刚刚敲门的年轻人,就和白晴明近乎两个极端了。
他傻了。
哦,不能这样没礼貌的评头论足。
铃弥试图找一点更贴切的形容:
比如说,他仿佛被一个从五千米上掉下来的棒槌砸中了脑壳。
大天狗失神了好一会儿,才不知道是欢喜,还是狼狈地往后倒退了一步。他下意识地去摸斜扣在染黑的头发上的天狗面具,但遮住脸的动作做了一半,又猛然停下。铃弥好奇地打量他,仅仅只是被那双干净又明亮的眼瞳打量,大天狗就有一种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的狼狈不堪之感。
“那个,你有事吗?”铃弥试探着问。
“不,没……不,不是……”大天狗舌头打结般地说,很快,他就自暴自弃了,“我是说,抱歉,那个……”
这场景真的蛮搞笑的。
铃弥看着他这么支离破碎的说话,似乎是想把自己纷乱的心情,简单粗暴地拼凑成一个能够自圆其说,逻辑通顺的话语。但每次捡起一块“拼图”,都有更多的碎片掉在地上,破碎开来,乱做一团。可还没等铃弥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她就陡然被抱住了。
他竟然在抖。
像是一只细芦苇被寒风吹拂的颤抖。
铃弥又下意识地想摸他的头了,她怀疑,她活着的时候没准是个很喜欢摸别人头的人,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见一个人就想摸摸呢?但这个陌生人的手感应该和惠比寿是不一样的,惠比寿的头发很柔顺,而这一位……也不能说是不柔顺吧,有点像是在理发店专门做了造型的,有点中二杀马特感的凌乱。好在是黑发,所以还不至于杀马特到了极点。
不,应该说,对方也长得好看。
如果说,晴明先生是那种仿佛将世间的一切美丽都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美人,那么,这个突如其来的年轻人,大概就是那种,再怎么糟蹋自己,都仍然像是黑夜挡不住夜明珠的光那样,自顾自的美丽。
他慢慢地不抖了。
像是星辰渐渐地都找到了旋转的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