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我决定按照惯例装死。不要说话,也不要挣扎,我的心已经不会再有波动了,因为我已经麻木了。无论太宰先生说什么,我都不要再搭理他了。

然而此时,太宰先生又问:“中也最近过得如何?分辨不出骗人的乞丐,还会掏钱出来给别人傻样有所改善吗?”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你这只没有大脑的阿米巴原虫!”

中也分明是善良过头了!

“噢!我还以为小鱼刚才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在心底发誓不理我了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轻快的笑声剐蹭着我的鼓膜。

我觉得自己快疯了,恨不得变成一只土拨鼠发出崩溃的大叫。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个人能如此准确的用说出的每一个字踩中我的每一个雷点?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靠体术撂倒太宰先生,我绝对肯定势必要把他扔进鹤见川里溺死(由于河流两岸挤满工厂,又被誉为日本最脏的河流),以此为报复,狠狠践踏他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的人生座右铭。

我做着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的白日梦,被太宰先生押着走上一座铺设有轨道的钢构桥,直至走到桥梁中段,他忽然放开了我。

我立刻发动能力跳到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面对着他,一边思考着该如何不破坏这架桥梁的承重结构,并拆下一段钢筋砸向太宰先生的时候,他不缓不急地开口了。清朗的声音乘风而来。

“幸介说很想你,如果周末有空的话想让你去织田家一趟。”

“……啊?”幸介是织田作收养的五个小萝卜头之一,目前正处于小升初的关键阶段。而织田作又是太宰先生的朋友,是个看起来有些温吞的大好人。

“他又想让我帮忙写作业吗?”

“不是哦。”太宰先生摇了摇头,“他和克己最近开始决定好好学习了。但是你也知道织田作完全不会教小孩子嘛,一道鸡兔同笼的数学题他们三个能猜答案猜一下午。”

我两眼一抹黑,恨不得晕过去——被气的。我教过幸介和织田作这道题的解题思路,从读题到理解题意到推算过程全部详细清楚的讲解过,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半个月,他们两个就全忘了!

小学生的幸介先暂且不提,他本来对学习就没有太大兴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已是常态。

让我生气的是织田作竟然也没走心!

实不相瞒,港口afia从上到下,从基层到干部,几乎都是学历不超过高中的社会闲杂人等。中也根本没有去过学校,太宰先生更是十五岁时直接从国中辍学成为了干部候选。我没打听过森先生和红叶女士的消息,不过据中也所说,森先生从前是个黑医生,医术精湛,想来是个文化人。

“我没时间教傻瓜!让织田作去请家教或者送他们去补习班!”

“呜哇,说出了‘何不食肉糜’一样过分的话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离开港口afia之后生活变得拮据了很多。”他听见我的话,装作害怕的模样缩了缩脖子,苦笑着说,“稍微宽待一点这个负担了五个孩子的抚养责任和费用的可怜男人吧。”

我可怜他,谁来可怜我?我瞪着眼睛,心想,现在找工作全要看学历,没学历去搬砖都可能会被工头挑拣。

或许我应该换个角度思考问题。

在将应试教育的那套往幸介身上套之前,让织田作去考个成人大学、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大概才是当务之急。再不济学习些基础数学回来辅导小萝卜头们也好啊,免得每次期中期末考试之后我就要接到他们五个一起打来的电话,哭诉哪里不会做、哪里出了错、哪里没弄懂、哪里需要我抽空再给他们讲一讲。

“所以要去吗?”太宰先生问,“要去的话事先打电话哦。他们会高兴的。”

我丧着脸,胡乱地点了点头。完全忘了三分钟前尚且在脑子里疯狂打转的,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男人的念头。

“对了对了,”他想起来什么,反手撑起身子在桥栏上坐下,不安分地晃着腿,“幸介还让我提醒你,别忘了给他们准备男孩节的礼物。”

五月五日男孩节,确实快到了。我噢一声,苦恼地挠了挠头,“小男孩通常想要收到什么礼物?”

太宰先生张开手跟我比划,“一般来说,漂亮鲜艳的鲤鱼旗就挺不错。嗯……不过要是你想追求新意与心意的话……”他的手臂垂回身侧的同时,话音也跟着落了回去。他开始左右张望,舒展的眉眼忽然变得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在确定四下无第三人之后才冲我招招手,让我靠近一点。

左思右想,我决定按照惯例装死。不要说话,也不要挣扎,我的心已经不会再有波动了,因为我已经麻木了。无论太宰先生说什么,我都不要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