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是真没忍住想打他的冲动,直接将钉在路边的交通指示牌拔起往他身上拍。可惜当时在场的广津先生用斥力将马上就要落到他身上的指示牌弹开了,于是我只能继续苦滋滋地,把遇到太宰先生就要被他用可爱轻快的语调嘲讽的日子过下去。
太宰先生的罪状加起来能攒成一本血海深仇。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许多方面与中也有着惊人的默契,很长一段时间里“双黑”的名号在横滨的黑白世界里都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名。
“把你的豆浆喝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双黑之一点了点我放在凳子上的豆浆杯盖。我如蒙大赦地放下手里咬了一点的包子,大概是他尝过之后也觉得味道不太好,又不想看我苦瓜一样的脸。
豆浆还不错,糖度适中。我小口抿着,等沉在杯底的豆渣逐渐泛上来、糖水变成豆渣汤就不愿意再喝了。中也对我的挑食行径俨然不满,清清楚楚地“啧”了声,眉头又拢到一起。
说起来可能会显得很不懂事,但我的确从来没有因为与中也相处的时间太少,从而萌生出“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的觉悟。而中也也从来不会因为我表现不好就扬言把我丢了。在这方面他真是个绝好的哥哥,甚至比许多家长都要好得多得多。
不过在中也压迫十足的目光中,半个包子一杯豆浆最后还是进了我的胃里。
“要不要去立海大看看?”正盘算着要不要回家的时候,我听见中也的提议。
当即我的脸垮了下来。
难得的假期,他不带我去游乐园、去逛街买衣服、去看场能把爆米花盒子都掀翻的喜剧电影,而是选择带我去我的国中立海大。
去立海大看什么?看还没谢的樱花?看我曾经的同学们多么规矩地将知识灌进他们那容量可怜的脑袋里?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爱丽丝。她是森先生的人形异能,但是森先生对她的态度比对亲女儿还亲。虽然如果我说想去游乐园想去逛街想去看电影的话,中也也会立刻改口答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把我往家门外推……
我化气愤为力量,转身往他小腿胫骨上狠踢一脚。
“嘶——!中原深海!”他没有发动异能弹反我的攻击,“皮痒了你!”
除非万不得已——譬如犯了“欺负无辜弱小”的原则性上的错误,不然中也只会用我的名字发出没什么实质意义的警告。所以某种层面说来,中原深海会长成如今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的模样,一多半是依仗着中原中也的纵容。
“去就去嘛!”我迅速从他身边跳开,跑到人行道上,踩着盲道上的凸起慢慢往前走。
这是个陡坡,街道两边的房屋蜿蜒向下,漆色五花八门的车辆甲壳虫般地缓缓蠕动,港湾大桥架在远处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偶尔能听见盘旋靠岸的海鸟的啼鸣。我张开手臂从坡顶狂奔而下,中也悠哉游哉地跟在后头,看我洒下一路鬼叫,抛下过往行人或惊或怒的目光。
我的国中母校,神奈川立海大附属中学坐落的街区砌着规整划一的灰砖墙,自建校以来便有无数常春藤从这面墙的墙顶垂落,秋天会开满白色的小花。几乎每一位曾就读于立海大的学生都会有一张站在这面墙前的毕业留影。而校服冬装的西式外套也是墨绿的,所以只要人往那面墙前一站,就能把上半身完美融于背景。
那张满是绿色的相纸至今贴在客厅的记事板上,中也贴的。他对生活的热爱热情与仪式感令我自愧弗如。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用这张照片告慰自己,那段天天要给我收拾烂摊子的黑暗时代终于拨云见雾重获光明一去不复返了。
去年初春我升入冰帝学园高等部之后便再没来过立海大附近。一年过去这里灰墙绿叶没多少变化,学校正门旁的樱花开得似乎比我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还要好,花瓣飘零之间一块白板神气地立着,上面以浓墨书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开学典礼。
“什么啊,立海大竟然还没开始上课吗!”眼下已经接近四月中旬,冰帝的每周测验都轮过两回了。
中也跟上来,摁住不禁跳脚的我,“说不定他们放假放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