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是他父母的忌日。
五月二十八,何玉轩在百忙中告假半日,独自一人在屋里闷了大半时辰。
马晗与柳贯面面相觑,还是莺哥小声地说道:“好似今日是何大人父母的忌日,去年的时候,大人也是这般闷着的。”何玉轩的父母下葬在城外,戴思恭每年都会派人给他父母扫墓。
何玉轩在下午的时候从屋里出来,脸色看起来很是平静,他对马晗柳贯说道:“我要去城外一趟。”
马晗立刻就去准备小马车,何玉轩张口了数次,还是转头看着莺哥,正欲说什么,就看到莺哥期期艾艾地从身后取出了小篮子,小小声说道:“是小的自作主张,若是何大人不喜欢的话……”
那篮子备满了扫墓需要的物什,香烛纸钱镰刀笔墨祭拜果蔬等等皆有。
何玉轩摸了摸莺哥的头,看似平稳地说道:“多谢。”
……
何玉轩靠着车厢安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从城外出来后,官道上就没什么人了。
何父何母是合葬在一起的,居于城外一处偏僻的所在,那里向来都少有人烟,且很是静谧。何家往上两代的人都葬在这里。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何玉轩的呼吸都有点停滞,过了好一会他才从马车里出来,他看似平和地对马晗说道:“我自己去便是了。”
马晗点头,目送着何玉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只是远远地跟在何玉轩的后面,防止何玉轩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每年戴思恭都会让他们府里的人来打扫何父何母的坟墓,何玉轩一直知道这件事,这或许是他每年能心安理得避开这日的缘由。
只是不知为何,今年何玉轩不想再如此了。
连父母的扫墓都借他人之手,这岂不是很悲哀?
何玉轩蹲下来,从篮子里取出了镰刀,把那些几乎有墓碑高的杂草一点点清除掉,直到何玉轩的十根手指都被这些杂乱的草根戳破的时候,何玉轩总算把墓碑前的杂草给清楚干净,露出背后有些褪色的墓碑。
墓碑上的字迹是当初戴思恭亲笔写下,而后再由石匠刻出,皆由涂料染红的字迹。经历一年的风吹雨打,这红色染料早就褪去了鲜亮的痕迹,他的眼前朦胧一瞬,继而低头取出了涂料罐子,干净的毛笔蘸着涂料,他蹲坐在父母墓碑前,一字一划地重新涂上痕迹。
父——何偌臣,母——尹芙蓉,何玉轩的手腕有些颤抖,下笔却很稳,一点点地重新填充那些空虚褪色的刻痕,直到整个墓碑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干净。
何玉轩把备好的果蔬都取出来置放在墓碑前,伸手摸了摸粗粝的石料,许久后低沉着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儿子……”
他闭眼,这些年他一次都没来过,何尝不是个失败的儿子?
戴思恭说得对,他总是如此。
朝廷、朱棣、父母的期待……
何玉轩闭眼,近日来接连的倦怠席卷而来,让他有些疲懒,这处安静得几乎只有他呼吸的声音,他跪倒在坟墓前拷问着自己,假若他自己动了心,又如何能怨得了他人?
何玉轩起身,拎着镰刀,把整个坟墓周围所有的杂草都一点点清除干净,他不时弯腰根除,汗水滑过他的脸颊,湿透了何玉轩的衣裳,滴落草丛的水滴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