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笑着说道:“我可不知,反正今日的名单上有我的名讳,我便来了。”他喜笑颜开的模样,可同他前半个月暴躁的略有不同,想来是家中母子平安了。
何玉轩略略一想,问都懒得问便整个人缩在靠椅里,双手捧着本书在看。
值夜班很是无聊,程子安凑过来看着何玉轩在看的书籍,却发现不是杂书医书一类,而是造船航海一类,他登时就泄气了,“你怎么会看这些……哦对,你在工部的职务调换了……”
何玉轩眼波微动,微弯的眉眼很是沉静,他掀开下一页,手指按在侧边,“你怎么知道我在工部的职务?”
程子安词穷。
何玉轩是一个极少袒露自己的人,要他在太医院的时候畅谈工部的情况那是几乎不可能的,因而除非是私底下调查过,不然应当不知道何玉轩的情况才是。
程子安沉默了半晌,在何玉轩的对面坐下,颇为无奈地说道:“我上次让你‘小心些’,是那个时候暴露的吗?”
何玉轩默然颔首。
程子安苦笑,“你向来就是这个德行,总是不知不觉间就掌握了一堆要害,都不知道你究竟是真的疲懒,还是因为太过聪慧而懒得多思。”
他的脸色沉静下来,手指抠着衣裳说道:“我的家里对我选择入太医院很不满,然我到底走的正途,不必让我之后代也为医户,日后只能走我的老路……家中争执虽然厉害,但父母也不是只有我这个儿子,再如何有大哥撑着,其余的事便罢了……工部的事,是我从大哥处得知的。
“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金大人不是那等喜好金钱浊物的人,虽得万岁看重,可暗地里不满他的人也有之,因而工部的暗流,实乃子虚不可想象也。”
程子安言辞间很是为何玉轩担忧。
六部里,最得权的当属吏部,工部属之末流,是个基础建设极为重要的地方。其不像户部一般处处都是油水,可户部那人人盯着的地方,不是等闲之辈岂敢伸手贪财?大鱼吃小鱼,小鱼连虾米都不敢吃。工部就不同了,处处建设处处支出,只要舍得一身膘,发家致富不是难事。
从年前金忠空降工部至今,他得罪的岂止一个工部尚书?
何玉轩凝神细思,眼眸微动,手指搭在书脊上,指尖顺着光滑的书脊滑落,语气轻柔地说道:“这是对金大人最好的嘉奖,想必他会很高兴听到你这番话。”
程子安苦恼地摇头,“我这话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效仿金大人!你的脾性我了解,这些事是浑水一趟,难不成你还要投身进去不成?不论是这工部的事,还是其他的事务,一旦插手,你比我清楚到底会多么危险……从北平走来后,难道你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危害吗?!”
程子安的话句句在理,要是寻常的事,何玉轩的处置肯定如同现在的程子安所说的般,恨不得远离再无接触。
何玉轩合上书本,平静地说道:“若我当真涉足其中呢?”
程子安脸色微僵,无奈地看着何玉轩,“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愿意接触这些。”
何玉轩同程子安在太医院算是聊得来的,虽然程子安话很多,可他往往却是那个最为敏锐的人,整个太医院里面,怕是唯有他与戴思恭最清楚何玉轩的脾性。他之前的劝说,并不算错,如果不是何玉轩经历了一遭北平,那想法还是一如既往。
俊秀医者偏头看着眼前的同僚,沉静的视线毫无侵略,平直地落在程子安身上,“子虚既已为官,此乃份内之事,若能辞官归家,自当摒弃一切身外事。如今业已成空想,自然不可恣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