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究自私,也有亲疏远近,王爷所问,下臣或许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但也只能这样了。”

朱棣似乎没意料到会得到何玉轩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这野路子倒是让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摇头道,“滑头。”

“这还是下臣第一次得到这个评价。”何玉轩不为所惧,无法抑制言语,那就只能顺其自然。

彼时,门口的厮杀已然开始,人声喧哗,与屋内的安然鲜明对比。何玉轩冷静异常,丝毫没有已经一脚踏入阎王殿的感觉。

“子虚身体如何?”燕王突然问道。

何玉轩起先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即轻笑出声,“王爷既然已经答应让下臣离开东路巷,何以这时才问?”

朱棣转动着大拇指的清冷扳指:“是现在。”

何玉轩微怔,这话就有点意义不明了,与他原本的理解倒有差距。

“虽然有点疲倦,但是多休息便是,并无大碍。”何玉轩温声道。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问诊的时候,那是何玉轩在戴思恭的见证下,给一位发病的老妇人诊脉,当时不过十数岁的他头冒大汗,不到片刻就汗流浃背,直至背后都被汗水淋湿,满头都是水渍,才颤颤不确定地说出了诊断。

得到戴思恭肯定的那一瞬,那种巨大的满足感甚至比得过后期治疗成功的感觉。鼠疫是为了救险,却也是何玉轩自己的本责。

至于他自己的身体康健与否,说实在何玉轩只是勉力而为。

“当初见过戴思恭后,我曾想过,以戴思恭这样内敛的脾性,为什么会有你这般顽皮的性格,不曾想数年后,你却是活成了和他一般的性格。”朱棣不知从哪儿来的谈性,接着何玉轩的话继续说下去。

这场对话似是毫无缘由,单单只是闲聊。

何玉轩蹙眉,那话抑制不住地蔓延出来,“臣的爹娘因为臣的过错身亡,至此下臣才收敛了脾性。”那淡淡的话语里带着深沉的疲倦,无法挣扎的痛苦沉淀其中。

朱棣微怔,却是没想到这点,“发生了何事?”

何玉轩沉默了几息:“父亲是言官,因为下臣曾与友人在茶楼议论朝政,被同为言官的同僚所举,父亲在朝争辩,被□□下狱,最终苦道难言,狱中上吊而亡。母亲是个温婉内敛的人,在得知消息后,把我嘱托给师傅,随后服药自尽。”

那年,何玉轩不过十五。

娓娓道来不过寥寥数句,字里行间掺杂着几多愁苦。

何玉轩抑制不住的疲倦,每一道深沉的伤口都被再次撕裂开来,甚至是被自己亲手撕开,那种痛楚蔓延到了眉梢眼眸,他的指尖轻颤。

屋内陷入了沉寂中,片刻后,朱棣打破了寂然,“因而你从不开口?”这话像是在判定着些什么,但是何玉轩也不想知道了。

如果可以的话,何玉轩现在就想起身离开,可朱棣那话似是被buff认为是问话,他不得不作答:“知道得再多又如何,如果正确的言语只会被当做腐朽的疤痕,那不如从伊始便不知不晓从不谈及,这不是更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