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张氏听了,登时脸色一变,支吾半晌说不出个什么来,最后只一句:“左右她如今是姓了尤的!”
“母亲知道就好。”由仪冷了脸色,施施然起身走到尤张氏身前,伸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我尤家书香门第,因未来夫家贫贱悔婚?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面,左右姐儿也大了,这两年母亲好生教养教养,等及了笄,便不是咱家的姐儿,而是……张华家的了。”
她朱唇微启轻飘飘吐出后头五个字,尤张氏听了面色大变,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由仪笑了,转头轻轻睨了她一眼,眼角眉梢流露出的便是风情万种:“不然呢?母亲以为我这个一品诰命是白当的吗?母亲还是好生教导二姐儿如何操持家中生计吧,那张华家原先是做什么的呢……对了,皇粮庄头,如今虽然落败了,倒也有个百亩田地度日。”
由仪说着轻轻笑了起来,她俯身凑在尤张氏耳边道:“所以依我看,二妹还是知道些农事为好,我这边也有当用的嬷嬷,回头指派一个,操持家里的事儿,母亲便可不必操心柴米之事,只专心教导二妹了。”
她说着甩袖离去,留尤张氏在那里呆愣着坐了半晌,嘴唇颤抖着,面目青紫俨然是气急了的样子,一手捂着胸口,看着由仪离去的背影都是咬牙切齿的。白芍被吩咐了差事,此时也不着急,饶有耐心地在那里等着尤张氏缓过来。
好半晌过去,见尤张氏面容恢复过来,便笑盈盈地上前,道:“老太太心情平复的如何了?时候可不早了,奴婢让外头套了车马要送您回家呢。”
说着,不等尤张氏反应过来,又引着一位衣衫整洁、面容庄肃的中年女人过来,对着尤张氏笑道:“这位崔嬷嬷,是个极爽利缜密又干脆的人,夫人吩咐了,日后家里的大小事,一应都由崔嬷嬷打理,老太太只管安享晚年便是了。”
说着给那崔嬷嬷使了个眼色,崔嬷嬷便上前一步,对着尤张氏欠身:“见过老夫人。”
尤张氏指着崔嬷嬷,对着白芍张口半晌,竟没说出什么来,可见今日是怒惧交加,实在骂不出污言秽语来啦。
白芍笑眼弯弯,因她容貌出众,故而是个极讨人喜欢的模样,但此时看在尤张氏眼中,实在是分外的可恨。
“老太太这边请。”白芍一路拉着尤张氏出去,上了后门处候着的马车,忽地又道:“哎呦我这个性子,竟把这一桩事给忘了。”
说着,她拿捏起了腔调来,悠悠道:“夫人说了,当今陛下提倡节俭,这全国上下简朴成风,实在不宜奢侈太过,故而要减少用度。”
“这边府里都减了,那头供去的花销自然也要酌情减少,何况老爷子都去了,夫人实在是没有义务每月百两银子地供着对自己没有教养之德的继母,所以日后每月只会往那头送五十两银子,都交给崔嬷嬷调度!”
说着,白芍又笑了:“想来老太太也是能接受的吧?这可是响应陛下的号召啊!”
话音刚落,一个眼色过去,马车已经走了起来,尤张氏要下车怒骂,却被那车夫给挡住了,于是只听一连串秽语随风飘扬,实在不堪入耳。
白芍听着直皱眉,于是微微摆了摆手,那头崔嬷嬷就得了号令一般,轻轻一拍车夫,马车一顿,她迅速上去,顷刻之间,尤张氏就停了骂声。
眼见那一辆藏蓝马车慢慢远去,白芍慢慢笑了,随意拿了一把锞子分给门口的小厮、婆子们,笑道:“让你们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