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事多了,动作便比人慢了一步,还未跪下去,胳膊便被扶住,贾环抬头,便看见康熙含笑的脸:“我知道你不爱这些俗礼,以后就别跪了。”自从明面上认了贾环,他原不再刻意以“我”自称,而是称“朕”,此刻却不知是什么心理,让他重又称起‘我’来。

胤禟胤誐有些愣神,他们这些日子,见惯了康熙的坏脾气坏心情,还以为他们此番会面被康熙逮了个正着,便是不被斥责一番,总也不会有什么好脸给他们,不想康熙在贾环面前,雷霆万钧尽皆化为和风细雨,竟半点脾气也无。

胤禛胤禩闻言则微微一惊,见君不跪,这可是殊恩,若换了是他们,听到这句话定是跪地坚辞,但是贾环却没这些顾虑,顺势便起了身:父子之间跪啊跪的,总有一天,最和睦的父子也跪成君臣了。

抬头看见康熙脸上的神情,贾环先是一愣,继而心中又是一软,果然,只有自己这个永远没有机会抢他皇位的冒牌儿子,才能让他放心疼爱吗?以致他来见自己的时候,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忐忑,是怕自己厌了他?远了他?

含笑招呼:“阿玛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用过早饭了没?”

康熙点头:“用过了。”

李德全接道:“知道十五爷昨儿晚上到京,万岁爷一直惦记着呢,早上只吃了半块糕点便过来了,一面另安排了人去荣国府接十五爷,不想十五爷竟先到了。”

贾环暗赞一声,这李德全难怪能做到这般高位,果然会说话的很。明面上是说康熙惦记贾环,实则是在为他解释:康熙并未盯贾环的稍,来这里正好碰上他们的会面真的只是巧合罢了——这些话,康熙自己自然是不便说的。

贾环皱眉道:“早上不吃饱可不行。阿玛你先坐坐,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必麻烦,”康熙道:“你们不是正吃着吗,朕将就着吃两口就好。”

李德全忙道:“这可使不得……”他家主子什么时候吃过人家的剩饭啊,别说主子爷了,便是他这个做奴才的都没吃过剩饭呢!

他这边拦着康熙,那边贾环却已经去桌子上找吃的了:原本他弄的就少,几位大肚子的爷边吃边聊,东西又顺味,不知不觉吃的比往常还多些……这会儿他们自己看着桌子上的境况,都有点脸红了——他们什么时候把桌子打扫的这么干净过啊?倒像是这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此刻贾环却已然找到了一个小碗,从瓮底刮出来一碗粥,又从桌子上将剩下的窝头、包子等捡在一起装了一小盘,最后去了厨房,将他往日弄的咸菜装了一小碟出来,对一众不可思议目光视若无睹,径直端到康熙跟前:“早上便只剩这些了,阿玛就将就着吃吧……都怪十哥太能吃了!”

太能吃的胤誐张张嘴,又无奈的闭上,算是默认了这个罪名。其实他也不算冤枉,刚才可不就是他吃的最多?

康熙却不介意,道:“百姓家若能有这些吃食,便是过年了。”

当真拿起筷子便吃。

李德全目瞪口呆的看着康熙伏案大嚼,望向贾环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层惊诧:这些日子,他费了多少心思,也不能让康熙多吃一口,到了贾环这儿,几口剩饭竟吃得这般香甜。

康熙这般举动,倒让贾环不好意思起来,道:“不如,我再去煮碗粥吧……”

康熙摇头拒绝:“这些尽够了。”

吃了饭,又喝了两口白水,康熙的精神渐好,贾环坐下来替他把脉,皱眉道:“怎的损耗的这么厉害?阿玛又不听我的话,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天下的事,再大也大不过吃饭睡觉,阿玛也不年轻了,可不能像年轻时那般熬着……阿玛回去找御医把把脉,开几个食补方子吧。每日吃着,总能好些。阿玛中午可在这里用饭不?若在,我给你弄锅汤去,补神养气,从现在熬到午时,刚好能用。”

康熙挥手道:“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你在这里陪阿玛说说话。”

贾环并不坚持,重又坐了下来,却又无话可说。

他向来很会和康熙相处,他也知道说什么能让康熙高兴起来,但此刻,却一句也不想说,不愿说。

他不说话,康熙也不开口,胤禩胤禟等原是极会凑趣的,此刻闭紧了嘴巴,更遑论本就不怎么爱说话的胤禛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康熙叹了口气,打破沉寂,道:“环儿可是有些怨我?”这句话,问的便是之前在门外听到的事了。他原也不知道养蜂夹道是那种地方,此刻只等贾环开口,他也好顺势将胤祥挪出来,既是向贾环卖个人情,也是不忍胤祥真的就那样熬坏了身子。

想的事多了,动作便比人慢了一步,还未跪下去,胳膊便被扶住,贾环抬头,便看见康熙含笑的脸:“我知道你不爱这些俗礼,以后就别跪了。”自从明面上认了贾环,他原不再刻意以“我”自称,而是称“朕”,此刻却不知是什么心理,让他重又称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