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不知道乌拉那拉氏为什么对他说这些,只是静静听着。
“后面我也就淡了心思,只把精神都放在了弘晖身上,只要他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求了。可是谁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弘晖三岁那年,被人推到了水里,差点淹死。我虽猜到是谁做的,但却因没有证据而奈何她不得——当时她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竟就向弘晖下了毒手!这时我才想明白,府里就只有弘晖一个孩子,又是嫡子,我不争,不等于别人就能容得下你(胤禛现在是两个儿子,那时候只有一个)。所以后来,我不再置身事外,我冷眼看着她们明争暗斗,平衡内院的势力,在合适的时候让她们的恶毒行径暴露给爷看,但即使如此,弘晖仍不时遇险……我想,只要她们没有孩子,就不会再向弘晖下手,也没有人会威胁到弘晖的地位……反正我是不能生了,不如让大家都不要生好了,于是我就开始向爷下药……”
“四嫂。”贾环打断她,道:“四嫂不用和我说这些的……”
乌拉那拉氏不理,继续道:“我从做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这是死罪,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想不到,爷竟能容我活下去……这都是多亏了环儿……”
她盈盈下拜:“多谢环儿救命之恩。”
贾环慌了手脚,忙去扶了起来:“四嫂,四嫂你……四哥的决定,不关我的事……我……其实……原是我对不住你……我……”
“环儿错了,”乌拉那拉氏苦笑道:“我是个废人了,爷是谁的也不可能是我的,我早就想明白这个道理了。与其爷有朝一日遇上心仪的女子,与她相守一生,生儿育女,将我和弘晖抛之脑后,和别的人夫唱妇随、父慈子孝,我宁愿爷喜欢的是个男人……”
贾环脸色骤白,骇然道:“四嫂,你……我……你怎么……”
乌拉那拉氏道:“我到底和爷过了这么多年,爷对谁动了心,我如何能不知道?何况,爷并没有瞒我。”
贾环心潮起伏,干涩道:“四嫂,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如果你要我离开四哥,我也、我也、我……”
“让你离开爷?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乌拉那拉氏幽幽一叹,黯然道:“我听说在南方有个摆夷族,那里的男子女子地位平等,一个男子只许娶一个妻子……若来生我还身为女子,我希望能出身摆夷,哪怕是一生清苦,哪怕是嫁个凡夫俗子,我也是……”
她并未说完,只轻叹一声,贾环一时无语。
乌拉那拉氏又道:“爷终究对一个人动了真心,虽然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中也是不甘的……但是,对我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再不会有人那么多人来害弘晖,也不会再有爷更喜欢的孩子来威胁弘晖的地位。”
贾环道:“……四嫂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乌拉那拉氏苦笑道:“因为你心里有心结,而这个心结由我而起,所以也只有我能把它解开……它的存在,对你,对爷,对弘晖,对我,都不是好事,若万一有一日,你因此而疏远了爷,我和弘晖只怕会成为爷心中永远的那根刺……环儿其实不必内疚,皇家的男人,从来都不是你想要就能要,想让就能让的。何况,我没有因为你的出现而失去什么,如果你还是不安的话,那么,希望你以后能对弘晖好一点,我便感激不尽了。”
贾环沉默许久,道:“谢谢四嫂……弘晖是个好孩子,我一直很喜欢他。”
乌拉那拉氏含笑道:“多谢。”
贾环尴尬一笑,告辞出来。
门外春风徐来,吹得人心神俱醉,贾环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贝勒府,他不知道这是胤禛的安排还是乌拉那拉氏自己的主意,心中都充满感激,一直以来,他虽然和胤禛在一起,但是总有一种偷了别人东西的感觉,现在终于像是终于得到主人的允许一般,亦下定决心,将来不管胤禛如何,他一定要对得起这母子二人。
不知怎地,心忽然就雀跃起来,越发的想念起那个人来,只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他身边,和他说一肚子的话,或者什么都不说,只静静的挨着他坐着,也是好的。
回到府里见到红儿,才知道自己和温泉庄子来的人错过了,自打他回府,庄子隔三岔五总是送些瓜果蔬菜来,最是新鲜水灵,味道比外面采买的要鲜美的多,这次必也不会例外,便吩咐道:“红儿你去跟厨娘说一声,捡着嫩嫩的小白菜给我做碗汤吧,少少的放点盐,其他东西一概不要。”
红儿脆脆的应了一声,又笑道:“三爷的口味,不用我多说厨娘也是知道的,断不会乱放东西。三爷也是,以府里的富贵,不说龙肝凤胆,但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三爷偏就爱这些东西,这小白菜,那些庄户人家随手撒一把种子在地头,十几二十天就能收一茬……”
贾环不知道乌拉那拉氏为什么对他说这些,只是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