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道:“昨儿太子停办了户部的差事,今儿我与四哥密会,若明儿我便交出三哥逼迫官员自尽构陷太子的证据来……四哥以为如何?”

胤禛回身道:“八弟好心计,轻飘飘一招顺水推舟,太子圣心尽失,三哥大落尘埃,再难翻身,我和十三也被牵连,不仅差事办砸,与太子离心,万岁心中也会留下一根刺……只是,万岁爷可不是傻子,八弟难道就不怕圣上忌讳?到时候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胤禩笑道:“四哥可曾听过一句话?无欲则刚。”

胤禛目露异色。

胤禩道:“数年前,阿玛要我娶郭络罗氏为妻,之后又数度欲为我挑选福晋,都被我一力坚拒。”郭络罗氏,安庆王外孙女,不仅家世显赫,更从小在养在宫中,深得康熙喜爱,若能以之为妻,不仅势力大涨,身份更能高出一截来。

胤禛微微一愣,胤禩拒绝娶郭络罗氏也就罢了,数度拒婚,违逆圣上,这可不像八面玲珑的胤禩会做的事。

胤禩道:“我对万岁爷说,我此生此世,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的正妻之位,只留与我真正心仪之人,且此生绝不纳妾不娶侧妻,更绝不会让一个庶子出生……”

胤禛诧异的望向他,终身不娶侧室,不生庶子……古往今来,没有只有皇后的后宫,他这是对皇上表明心迹?

胤禩道:“万岁爷大怒,什么话都出来了,我剪了发发了毒誓,万岁爷差点动刀子杀了我……那一次,万岁爷罚我在祖宗牌位前跪了足足一个月,四哥应该还记得吧?”

断发盟誓……若果真如此,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胤禛沉吟片刻,道:“八弟早有心仪之人?”

“四哥何必试探?”胤禩道:“心仪之人么,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胤禛苦笑,包括太子在内,这天下谁不认为八爷党乃是太子劲敌,与太子争储者,非八阿哥莫属,谁能想到胤禩竟在数年之前,便用这种荒诞的理由这样决绝的姿势向万岁表明了心迹,这父子二人,竟将天下人当傻子一般耍弄。

胤禩看见他那副模样,心情大好,笑道:“无欲则刚,我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我知,皇阿玛亦知,所以,我便是使尽了手段又如何?皇阿玛难道因为我让他看清了太子和三哥的本质就把我圈禁了不成?只要不得罪了将来的皇上,我便是可劲儿的折腾,谁又能将我怎么样?”

胤禛叹道:“我是真看不懂你了……既然如此,你这番折腾又为了什么?”

胤禩道:“四哥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胤禩道:“天下有汉人亿万,旗人却只得一白多万……当年五胡乱华,不过昙花一现,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也是九十年就完,可见外族治汉,何其难也……也就是皇阿玛雄才大略,才得以江山稳固……太子遇事软糯,对下却又肆意妄为,他能撑得起我大清的江山?若有一日他真的登基称帝,莫不要应了朱元璋‘胡人无百年运’的骇人之言才好。那个位子,我虽不要,可是却希望大清国祚万年,也好舒舒服服做个闲王。”

见胤禛目露凝重之色,胤禩却又洒然一笑,道:“这却是假话,真话是……我对太子着实看不顺眼的很,顺便踩他一脚,如此而已。”不论前世今生,太子为人处事,都不在他眼中,让他对这等人卑躬屈膝,下跪称臣,倒不如让他昔日的宿敌上位……品着热茶,看他仍在那个位子活活累死,也算是一种报复?

胤禛淡然一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要是当真,他便输了。

胤禩又道:“虽说当局者迷,四哥或者不如我等局外人看的清楚,但是万岁爷废太子之心久矣……我不信四哥没有看出半点端倪。”

胤禛沉吟片刻,道:“既然八弟将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必掖着藏着。本朝二十六年,朱三太子在莫愁湖差点一炮送皇阿玛归天,后来武丹查到索额图门下噶礼头上,却因太子的赏赐而不敢继续――此事连我都能知晓,万岁爷不可能不知――这便是阿玛心中的第一根刺。”

胤禩接道:“后来索额图谋害圣驾,欲扶太子上位,若说此事太子一无所知,连我都不信,何况万岁――这是皇阿玛心中的第二根刺。”

胤禛道:“之前宫中传出谣言,说太子有言:‘我是命运最不济的人,天下古今,哪有四十年的皇太子!’此事不论真假,皇阿玛是必知的,皇阿玛却至今不曾找太子问话,可见心中对太子疑心已深。”

胤禩心中叹服,他也是重来一遭,才想明白一切,不想胤禛身在太子身边,竟还能看的如此清楚,赞道:“四哥果然心如明镜……四哥说看不懂我,我也有些看不懂四哥了,四哥既然如此清楚,为何还要稳稳当当做个太子党?”

胤禩道:“昨儿太子停办了户部的差事,今儿我与四哥密会,若明儿我便交出三哥逼迫官员自尽构陷太子的证据来……四哥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