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胤禛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四哥?四哥?你不会睡着了吧?”

忽然手腕一紧,被胤禛牢牢握住,贾环一愣,却见胤禛一双眸子盯着自己的手,由迷茫而清明,最后渐渐冷厉起来,转过来盯着他的眼,冷冷道:“这不是一双种地的手。”

贾环的手极美,纤细修长,根根如玉,肌肤细滑恍如初生婴儿,这样的一双手,的确不是种地的手。

“这也不是一双写字的手。”贾环脸色一寒,冷冷抽出自己的手腕,取了挂在一旁的羊毫,也不研磨,沾了茶水,就在几上挥毫疾书。

贾环的字写的极好,胤禛是知道的,却不知道他能用清水在毫不挂墨的茶几上也写出这么好的字来,飘逸潇洒,飞扬不羁,又带着空灵的出尘之态。胤禛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一笔字,没有成年累月的苦练是绝对写不出来的,他也写的一手好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一个写得这么一笔好字的人,不该有一双完美的手,成年累月的握笔会让食指和中指稍稍变形,但贾环的那双手,却完美的恍如美玉雕琢而成,不见丝毫瑕疵。

贾环放下笔,冷冷道:“四爷也不必探我,我一个小官的庶子,原也不配和四爷这般的王公贵胄论交。四爷又何必在我身上费什么心思,大家只以后再不相见就是了,也省得四爷当我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故意接近四爷。”

他是真有些怒了,他的确是假装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否认自己有谋得他们好感的意图,但更多的却是不想对人卑躬屈膝,不想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和人说话。而且他从来没有故意凑上去和他们交好,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

贾环一向很能克制自己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他心中对胤禛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又或许是因为胤禛是他将对大和尚的思恋托付的人,这句话从胤禛口里说出来,让他格外不能忍受。

不理智泄愤的话出口,贾环仍未解气,狠狠拍着车壁:“停车!停车!”

才拍了两下,便被胤禛一把抓住:“别闹。”

贾环努力挣脱他的手,胤禛从小练武,虽看去精瘦,但力气却极大,被他掐着肩膀便像是被铁箍箍住一般,哪里挣脱的开,怒道:“谁和你闹!放开!我要下车!”

“好了,听话,别闹。”

“不听!”

“噗。”

闷笑声从紧贴着的胸口传来,贾环一滞,自己在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胤禛怀里使劲儿的折腾,可不就像在大人怀里撒娇胡闹的小孩儿吗,明明自己才是有理的一个,可听听自己答的什么话――“听话!”“不听!”

顿时气势泄了一大半,脸色绯红,胤禛顺势将他拉到身边坐下,道:“原是我错了,只是……阿玛比我还要多疑。”

贾环顿时安静下来,半晌后,冷冷道:“我以后只离你们远些儿就是了。”这却是他的真心话,父亲分明是认得胤禛的,以后自己再想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能了,自己虽对康熙几父子多有好感,但也不愿意这般低三下四和他们交往。

胤禛看着茶几上的几行字“人无轻信,事无多疑。轻信招衅,多疑招离。”,叹一声伸手抹去,知道眼前的少年的确是生了离意,道:“有些人,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

别的不说,这少年种番薯的法子还未到手,康熙怎会许他离开,更何况这少年又何止只会种番薯而已。

贾环闷了半晌,才道:“你们家人,都这么霸道的吗?”

胤禛见他一脸郁闷,正要答话,马车一震停下,高福的声音传来:“爷,到了。”

胤禛将起身要的贾环拉回来,等下面的人摆了垫脚的凳子,才缓缓下车,又转身扶了贾环下来。

贾环脚刚落地,手还握在胤禛手中,便听到一声嗤笑声,转头看见胤禟正抱着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凉薄的唇似笑非笑,声音充满戏谑:“你们这是……在车上……打架了?”

打架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语气诡异的让贾环想扑上去咬死他。

——

半个多时辰后,胤禛等三人坐在珍馐阁的包间等着上菜,贾环不满道:“九哥,干什么到这里来,我爹在呢。”

胤禟瞥了他一眼,道:“你怎的这般难侍候,说请你喝酒,你要喝茶,请你喝茶你又喊肚子饿,来吃饭吧还嫌地方不好……爷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能折腾的。”

贾环道:“我是要去喝茶,可是没说要去听戏啊,我听了半个时辰,他就唱了一个字‘咿……’,你说他什么事啊,要咿半个时辰,我耳朵都被他咿出茧子了。”

将裤腿慢慢放下,贾环抬头道:“四哥的药很好,两三日也就好了,每六个时辰要换一次药,四哥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