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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久,他才听到林如海风一样轻飘飘的声音:“那诚王殿下呢?”

林楠想不到林如海会忽然提到李资,不由有些心虚,微微滞了一下,才低声道: “三殿下说他并无此大志……”

林如海淡淡打断道:“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林楠脸上瞬间煞白,张了张嘴,却干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早该知道,他和李资之间的事,可以瞒过任何人,又怎么瞒的过他父亲……他原该想到,若仅仅是他决定支持李磐之事,如何能让林如海有如此大的反应?

面对林如海,他从来不曾内疚过,因为他从未将自己视为占了林如海儿子身躯的外来者,他就是他的儿子!他就是林楠!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每一根骨头,每一根头发,每一缕灵魂,都是!

他记得他教他写字时,大手握住小手的暖;他记得调皮捣蛋时,戒尺打在手心的疼;他记得犯了错误后,跪在祠堂总也等不到心软的爹爹来探的委屈……他更记得,从狱中出来之后,每每在深夜看见的那个静静站在他的窗外,确认他的确已经平安归来的身影……他的父亲,或者惊才绝艳,或者老谋深算,可是在儿女之事面前,却如同任何一个凡夫俗子一样,有着几近于卑微的姿态……

他很少流泪,现在却觉得心里酸楚的厉害,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要夺眶而出,他问自己,如果现在父亲开口,让他离开李资,让他娶妻生子,他是否能狠的下心肠拒绝……

他心里乱糟糟纠结成一团,却不知林如海看着儿子前所未有的脆弱模样,长叹一声。

青衣小厮快步而来,停在外面对林福做了个手势,林福轻声道:“老爷,传旨的公公到了!”

林如海嗯了一声,拿了官帽起身出门,在林楠身边停了停,淡淡道:“最好……是他的意思。”

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楠顿时愣住,原以为迎面而来的暴风骤雨,就这么过去了?那他爹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呢?

还有那句‘最好是他的意思’……是指帮扶李磐的事儿,还是指李资放弃争夺大位的事儿?

他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忙急冲冲追上去,还不等他开口,林如海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陛下向来乾坤独断,只要陛下心中清楚是怎么回事,旁人再怎么进馋也不过是徒惹厌恶罢了——别忘了三殿下始终是陛下最得用的儿子,岂容旁人污蔑?最多不过碍于形势冷落几年罢了。”

林楠讪讪一笑,道:“谁关心这个来着,只是大半夜的父亲还要外出公干,好生辛苦,儿子特意来送您出门。”

林如海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林楠笑着从小厮手里接了个灯笼过来,殷勤给林如海引路。

御书房中,李熙听着户部、吏部和工部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擂台,脸色很不好看。

待吏部尚书再一次影射李资时,李熙冷哼一声,道:“朕叫你们来,不是为了追究责任的!”

吏部尚书惶恐起身道:“陛下恕罪,臣只是觉得,诚王殿下这段日子用铁血手段,严厉整顿河工,又花了海一样的银子重修河堤,总不会一点用都没有吧?也许就撑过去了也不一定……”

真是挖得一手好坑!一直捧着茶杯把玩的林如海抬头看了礼部尚书一眼,打断道:“郭大人,请恕下官纠正一点。”

礼部尚书怒视林如海,这般在旁人说话的时候打断,原是极不礼貌的行为,更何况还是在陛下面前。

林如海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淡淡道:“诚王殿下到底怎么个铁血手段法,到底杀了多少人,这是吏部的事儿,我不清楚。但是诚王殿下修堤花了多少银子,这却是户部的事儿,恐怕郭大人你也不清楚……您要说事,就说您吏部的事儿就行了,别扯到我们户部头上。”

吏部尚书怒道:“林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诚王殿下在河道上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不是海量的银子,能堆的起来?这人尽皆知的事儿,怎的下官说一句,便算是越权了不成?”

林如海淡淡道:“人尽皆知,怎的偏偏我不知?”

“林如海,你不要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林如海悠然道:“好叫郭大人知道,诚王殿下修堤,还真就没花朝廷几个钱……起码,不比去年河道上的开支多多少。”

吏部尚书皱眉道:“这怎么可能?去年河道并未大修,花的银两远不如先前……”花的银两远不如先前,倒不是因为大修不大修的,而是因为去年春开始,河道总督就被于长笺盯上了,又惹了林家,打官司一直打到抄家问斩,哪有功夫要银子?

他的目光谈不上锐利或沉重,林楠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压抑的让他连气都透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