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对他不错的贾母和贾政不谈,贾府无论如何也是他的母族,贾府有难,他若不拉扯,便要被世人诟病,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动关系、欠人情,倒不如从跟上绝了这些祸根。
想了想,又道:“说来是外甥失礼,昨儿外甥去了工部,竟也没去拜望舅舅,还望舅舅海涵。”
贾政又不是瞎子,昨天那一拨人进工部,他岂会没有看见?只是当时林楠被三皇子、工部尚书、工部侍郎、户部侍郎等等他只能仰望的人簇拥着进来,他如何敢上前打招呼?
见林楠主动提及,忙客气了几句。
林楠故作沉吟了一阵,才道:“舅舅可知昨儿外甥去工部,所为何事?”
贾政摇头,他也觉得纳闷的很,按说这般阵仗的事儿,早该传的沸沸扬扬了才是,然而直到现在,六部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仿佛他昨儿看到的场景只是幻觉一般。
林楠道:“无怪舅舅没有听到风声,原是陛下下了禁口令,事关机密,别管是谁传出去的,但凡知道此事的,个个都要问罪。”
“那楠儿你……”既然这么机密,怎么就敢在他面前乱说?
林楠笑道:“告诉舅舅,自然有告诉舅舅的理由。”
顿了顿,道:“昨儿,原有人荐了舅舅,我自然是万分愿意的——要知道,这件事儿若做好了,足可以流芳百世,惠及子孙……只是……”
流芳百世、惠及子孙!
贾政整张脸都在发光,强自按捺住追问的冲动,等着他继续。
却见林楠叹了口气,道:“可是有好几位大人,对此都颇有疑虑……”
颇有疑虑?还好几位大人?!贾政的一颗心悬了起来……
林楠似犹豫了许久,才道:“……都说,说,舅舅府上的用度奢靡的很,且观府上的进项,应该维持不了这等奢靡的生活才是,甚至有人说……”
贾政急声问道:“说什么?”
林楠朝门外看了看,探查到附近并没有人,才靠近贾政,小声道:“说舅舅管着水泥和瓷砖一块,别说是过得奢靡些,便是想要建座金山银山,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
话未说完,贾政已然惊的站了起来,脚下的凳子因他起的太急轰然倒地他也全然不觉,只气的、急的、怕的双手发颤,道:“没有的事!简直是……我……我……”
想到说话的人起码都是侍郎一级的人,他连“污蔑”两个字都不敢出口,想到听到此言的人中更有皇子尚书等人,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发软,双眼发黑。
林楠忙扶他坐下,道:“外甥自然知道舅舅为人方正,可是……唉!别说外人了,便是外甥也……”
等贾政稍稍缓过劲来,才继续道:“舅舅府上每年进项多少,外甥不知,但先前却也听妹妹提过舅舅府上的花销,大的不说,只说单一道茄子,也要用十几只鸡来煨,做好了却不过是端上桌放一放,略动动筷子就撤了……外甥也在宫里用过几次饭,莫说皇子皇孙,便是陛下,用的吃食也只是寻常,且只是将将够的分量,每一盘总要用上大半。虽吃食上只是小事,但朝廷到处都要用银子,上上下下都节俭的很,舅舅府上这般行事,的确让人不得不……”
贾政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发出声音,面色灰败。
林楠也知道贾政也算是节俭的,不然也不会因为探春给宝玉做了双鞋子就骂她奢侈,但这人向来是大男子主义,总认为管家是妇人的事儿,不愿意多问,是以又再加一把火,道:“我知道舅舅向来不爱管这些家务事,但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家事不宁,陛下看着也会觉得无用。且从古至今,有多少朝廷重臣是败在治家不严上的?远的不说,前儿斩了的漕运总督,若不是被两个儿子将河道上的银子拿去赌了,至于惹下这泼天的官司吗?舅舅虽向来清廉,但是舅舅身边的人呢?舅舅家里的人呢?若他们惹出乱子,可不是舅舅一句不知情就能说得过去的。”
顿了顿,又道:“舅舅得闲,还是把家里的帐看一看的好,不是外甥危言耸听……舅舅身边的管事,吃的用的,倒比外甥还好些。全京城的人包括万岁爷都知道外甥有挣银子的本事,外甥家里便是过得再奢靡,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但换了舅舅家,恐怕就不一样了……”
贾政原就被吓到差点魂飞魄散,这会儿更是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回去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查一遍,林楠看出他神思不属,起身道:“珍大哥的事,外甥会转告父亲,这会就要开宴了,舅舅不如先……”
贾政苦笑着起身,他如今哪还有吃酒的心情,却也不能饭也不吃便走,勉强笑道:“今儿多谢楠儿提醒……”
撇开对他不错的贾母和贾政不谈,贾府无论如何也是他的母族,贾府有难,他若不拉扯,便要被世人诟病,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动关系、欠人情,倒不如从跟上绝了这些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