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林楠总觉得咱们万岁爷打发他们的模样很有几分迫不及待,真不知道哪儿又惹到他了。 不过不管怎么着,能让他和他爹不一道回府,就已经值得林楠高兴了,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他如今大小也是个官儿,总不能还动不动就打板子吧?大不了,以后拿着朝廷的工资,天天在翰林院给他爹抄书……他还就不信了,以他堂堂状元之才,还讨好不了一个爹?
来宫里赴宴的时候,大臣们多是坐轿,李资是骑着马的,仅林楠是坐的马车,是以出了宫,李资毫不客气的登上林楠的马车,几位大臣也觉得理所当然——这一大波人上路,坐轿的坐轿,乘车的乘车,总不能让堂堂皇子骑着马在一边护卫着吧?
是以送李资上车后,几位大人招呼一声便各归各位,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林楠撩着帘子望向窗外,数着从车窗中掠过的房舍,余光扫到李资正挺直了腰身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却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再左手握右手……觉得很是有趣,于是放下车帘,坐了回去。
李资认真盯着林楠看了好一阵,发现他似乎真的没生气,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今儿才知道,原来阿楠这么怕林大人。”
林楠叹道:“那是我爹啊,难道你不怕你爹?”
李资道:“怕倒真说不上,父皇做事,自有其章法,不触及他的底线即可。”他向来规矩,除了上次因为吃醋找借口和老六打了一架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是以被李熙罚的次数屈指可数。至于皇后,当李资绝了那一丝对她的亲情的妄想之后,由着她再怎么责罚打骂,也只能伤身不能入心,更谈不上一个怕字。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无欲则刚,若换了一心上位的皇子,面对李熙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着要讨他的欢心,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这般情景,却是比怕之一字更甚。
如此想来,也许六皇子李昊,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一心皇位,至少他很少去费心讨好李熙——或者只是因为他与原太子同为嫡子,待遇却天差地别,心中有些不甘罢了。
林楠正胡思乱想,却听李资顿了顿,有些迟疑的道:“说起怕来……我倒是更怕你爹……”
这是李资第一次称呼林如海不是林大人,而是你爹,再加上一个怕字……
可惜林楠没去深想李资这句近乎表白的话,而是深有同感的叹了口气,道:“我平日也是不怕的,只是今儿……”
今儿刚坑了他爹一把,不怕不行啊……
而且他爹又不像万岁爷那样有原则,他爹做事向来只凭喜怒,管你什么苦衷不苦衷,底线不底线的,惹了老子不高兴,老子就让你不高兴!
这世上敢惹咱们林大人不高兴的人还真不多,是以所有让他不高兴的事儿里面,他家小兔崽子一个人就占了一大半儿……
见林楠垂头丧气的模样,李资却心情大好……他也就在林楠晕船的时候,才见过他这般蔫搭搭的样子,见他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真性情,心中的颓唐忐忑一扫而空,连方才不知道怎么出口的话也顺畅了起来:“今儿是我不对,实不该小看于你。”
林楠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错了,殿下不是小看了臣,而是高看了臣太对。”
李资微楞。
却见林楠伸了个懒腰,淡笑一声道:“肯为国舍身的,从来都只是三殿下您罢了……林某么,若有一天真的肯豁出性命去做什么,只能是为了臣自己,为了亲人,为了嗯……身边的人,绝不会是为了什么民生民计的大事业。”
斜睨了李资一眼,笑道:“看透学生自私自利的小人本色,三殿下是不是很失望?”
林楠神色看着轻松,心中却有些不安,他的话里,多多少少带了几分试探。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一心想要为大昌、为百姓做点什么的,从江南案到河工事,从他的一言一行,林楠都能感觉的到。
但是林楠自己,他很清楚,自己或许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去作恶,也不会对发生在身边的恶行麻木的视而不见,但是若要他舍己为人、伸张正义,要他一生一世只为国为民而活,他做不到。
即使是这次献策以图变革盐政,虽有对此间百姓的怜悯,可更多却是因为李资,他记得李资曾说过,将瓷砖之法交给工部,就是为了能为朝廷多挣些银子,等国库丰盈了,不再过分依赖于盐稅,或许就有机会改了盐政,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
末了将李资林楠和几位朝臣一并赶去工部筹备修建盐场之事,连两位户部侍郎也被遣去帮忙选址及核算资金等等,只留下林如海一个,说是商议盐政改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