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声音哽咽,双目潮湿:“楠儿总说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臣有时候也觉得,臣的儿子已经死在了那肮脏的地牢里,又从地狱里爬了出来……从前的楠儿,爱笑爱闹,就像一团火,现在的楠儿,却是一块冰,就算笑的再开心,眼睛里也没有半点温度……”
“还有玉儿,才十来岁的女孩儿,天真无邪,与世无争,臣不敢想,若是楠儿没有来京,若是楠儿没有识破他们的恶行,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熙与林如海相交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情态,心中阵阵发酸,再也坐不下去,站起身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正要开口说话,只听林如海继续道:“臣有时候甚至会后悔,虽说忠义不能两全,可是陛下有无数的臣子,臣的儿女,却只有臣一个父亲……他蔡航要贪就让他贪去,他是陛下的妻兄,臣算什么东西?臣为什么要那么死心眼,死死按着银袋子不许他碰?!”
李熙听得心情激荡,捏着林如海的肩膀,干涩开口道:“如海……”
林如海深吸了口气,渐渐恢复平静,淡淡道:“这些年,凡是陛下的要求,臣都尽全力去做,放开了女儿,忽视了儿子……现如今,臣也要为自己活一回。”
终于抬眼,第一次直视李熙,语气铿锵断然:“陛下是君,若要护着妻族,取臣的性命,臣不敢不给!但是,若陛下想要到此为止,却要问一声臣愿不愿意!”
“如海,朕没说会放……”
李熙话未说完,林如海已然退开半步,躬身一礼,声音疲惫道:“臣一路奔波,困乏不堪,不敢在御前失仪,容臣告退……”
退后两步,转身拂袖,大步向外走去。
李熙的手顿在半空中,盯着他的背影,嗤的自嘲一笑,缓缓坐下来,待林如海快要走到门口才开口,声音低沉悲郁而缓慢:“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是如海你的诗吧?林如海,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说,变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林如海在李熙吟颂之时便身体一僵顿住,李熙缓缓走到他身前,认真看着他的脸,语气轻描淡写,但又带着浓浓的嘲讽:“你做这么多,说这么多,说到底不过是不信我罢了,不信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不信我会替楠儿和你讨个公道,不信我会信守曾许你一世富贵无忧的诺言……”
李熙声音渐大:“楠儿在江南出事,朕令资儿火速出京,无论他是否冤枉也要保他平安……朕连自己的儿子都派出去了,你凭什么认为朕会为其他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罔顾他的性命?!”
李熙伸手攥住林如海的领口,手指因愤怒而颤抖,声音带着失控的尖厉:“你在江南杀了多少人,朝上就有多少人参你越俎代庖目无王法,朕顶着压力,任你将江南的官员盐商漕帮通通杀了一遍,你凭什么认为朕就会一心一意护着那蔡航?!”
“说到底,不过就是不信我罢了!”李熙看着那张低头垂目,看不出表情的俊美面容,神情渐渐狰狞:“你口口声声说送子进京是为了避祸,是为了让朕替他寻求名师……江南被你杀成那样,有什么祸可避?有你在他身边,他又何须什么名师?!你敢说不是因为江南你一家独大,怕朕疑心与你,才要送他上京为质?”
“林如海,你我相交于布衣,朕登基十年,你为官十载,只要你说的,朕就信,只要是你要的,朕就给……这十年,朕有没有让你失望过?!这文武百官,可有谁如你一般,在一块地方一待就是十五年?只因为你喜欢江南,便是违反祖制,便是被那些老古董骂的狗血喷头,朕硬是一步也肯让……你凭什么不信我?你凭什么不信我?!”
“朕默许你在江南杀的血流成河,你当朕是借你的手清洗江南官场;朕抓蔡航,你当朕是因你将蔡航的罪行公诸于众,不得不抓;朕给你修圆子,你当那是楠儿给朕挣了半个国库,朕不得不赏……”
“是不是不管朕做什么,在你林如海的眼里,朕都是那种心里只剩下利用二字的卑鄙小人?!”
林如海低头,语气淡淡:“陛下言重了,臣承受不起……呃!”
话未说完,喉咙一紧,已然被李熙一把掐住脖子,李熙看着他,神情似哭似笑,五指慢慢收紧,咬牙道:“林如海,朕有时候真的恨不得一把掐死你,好一了百了,一了百了……”
林如海亦不挣扎,神色平静的望向李熙,脸上渐渐显出青紫,李熙慢慢放手,又忍不住伸手去碰触林如海颈上的掐痕,脸上神色莫名。
林如海声音哽咽,双目潮湿:“楠儿总说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臣有时候也觉得,臣的儿子已经死在了那肮脏的地牢里,又从地狱里爬了出来……从前的楠儿,爱笑爱闹,就像一团火,现在的楠儿,却是一块冰,就算笑的再开心,眼睛里也没有半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