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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楠捞了下摆起来准备行礼,摆手免了,从林成手里将他接了过去,亲手扶着向书房走,一面道:“你和你爹是一个脾气,明明骨子里就没将这些规矩虚礼放在眼里,偏在外一五一十做足了戏。以后私下里见了,再别这么多礼,你累我也累。”

林楠低头应了,实则心里没当一回事儿。自古有面君不拜的殊荣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皇帝老儿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但是可千万别当真。

“怎么又把脚崴了?”

林楠嘟囔道:“下马车的时候脚凳滑了。”他自不愿将李资牵扯进来,便半真半假的应了这一句。

“你啊!”李熙摇头轻斥:“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林楠瘸着脚,李熙心中却格外的舒坦,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小家伙用这种委屈亲昵的口气和他说话,他就会欢喜莫名,或者是因为他的儿孙们都太规矩,也或者只是喜欢这少年肯将他当做了长辈依赖诉苦,仿佛这样,他便具有了某种资格一般,忍不住暗暗窃喜。

林楠道:“都是先生太小气的缘故,到了饭点儿也不留饭,不然我也不会去酒楼,就不会崴脚了。”

李熙摇头失笑:“就你家先生不留饭的问题,你也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回了……真将你家先生当了你爹一样赖着啊?”

林楠辩道:“姜太公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李熙顿时哈哈大笑,连身后服侍的王公公都忍俊不禁,差点喷笑出声,林楠难得红了一次脸——装嫩实在是一门技术活,林楠业务很不熟练。

进了门,将林楠交给王公公扶着,李熙回到案后坐下,示意林楠也坐,道:“只是这次却错怪你家先生了,他不留饭,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他急着进宫见朕。”

抬眼微微示意,王公公从案上捧了几本书册送到林楠面前,林楠快速翻看了一遍,每一本封面上都是《三字经释义》几个字,但是笔迹各有不同,书中内容也有些出入,他今儿交给时博文的那本正在其中。

李熙道:“你呈上来的东西,朕看了,的确是好东西,用的好的,功在千秋啊!正是为此,朕才不得不慎,这《三字经》虽好,到底是一家之言,一人之才总是有限的,此乃教化万民之物,不能有半点偏颇疏漏,是以朕令时博文领了十多个翰林院学士,专职校验。另外这到底是新东西,虽浅显,也怕底下那些迂腐老朽的秀才们,将它解偏了去,是以令他们验证典故的同时,也写一篇释义出来。”

顿了顿又叹道:“这东西是你爹的,原本该你爹主持才对,只是一则江南太远,二则是……只恐他又要抵死不认……”

又要抵死不认?

林楠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加个“又”字?难道林爹爹性情太过‘耿直’,于是把他给卖了?但是听李熙的语气也不像啊!

李熙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些恍惚,没好气道:“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一提起你爹就吓成这个样子,你放心,朕在信里替你求了情,你爹再怎么也不会打你板子,最多不过罚抄书罢了!”

林楠嘀咕道:“那还不如打板子呢……”

李熙好气又好笑,一拍桌子骂道:“合着朕是多管闲事了是吧?”

林楠垂头不吭气。

李熙亦有些心虚,温言道:“你也别怪朕多事,你父亲那两首诗,便是朕不写信过去,也迟早会传到你爹耳朵里去,说不定到时罚的更重。”

那两首诗,林楠早就“自首”了,李熙既然要揽在自己身上,林楠自然也不会否认,哦了一声,抬头眨眨眼道:“我爹他不认麽?”

李熙轻叹一声,目光渐渐变得幽暗起来,沉默许久,惨淡一笑,将那两首诗缓缓颂了两遍,缓声低叹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他当然是不肯认的,他是何等潇洒骄傲的人,这样的诗,他如何肯认?如何肯认……如何肯认……”

声音渐渐低落近无。

林楠低着头,心中佩服无比,他那个爹,段数实在比他高出太多!

口中却道:“这两首诗,我也只是听父亲吟过,父亲从未说是他自己写的……或许真是从旁的地方听来的也不一定。”

李熙摇头轻叹道:“你不懂,你不懂……”

林楠腹诽:其实我是懂的,真的,但是你说我不懂,那我就不懂好了……

李熙沉默了一阵,收拾心情,重又想起林楠方才不识好歹的话,冷哼道:“你父亲对名声看的极淡,当初在京时,他是不在乎,等外放到了江南,就更是生恐旁人想起有他这么个人似的,整个沉寂下来。你上次擅自将你父亲的两首诗外泄,现在各处都在传唱,原就惹恼了他,这次的《三字经》只恐要闹的天下皆知,若不是朕提前给你求情,你父亲不派人将你绑回江南才怪。”

见林楠捞了下摆起来准备行礼,摆手免了,从林成手里将他接了过去,亲手扶着向书房走,一面道:“你和你爹是一个脾气,明明骨子里就没将这些规矩虚礼放在眼里,偏在外一五一十做足了戏。以后私下里见了,再别这么多礼,你累我也累。”